第190页
轻轻拍了拍少年纤细洁白的右手,石何悲的笑容就像是一位祖父看着自己的孙子,事实上,对没有子嗣的石何悲来说,眼前这少年就是他的孙子。他一生钻研力场金属构造,已经是整个命盘星系首屈一指的金属大师,在宇宙之中都享有盛誉,年轻的时候,他收了两名弟子,可这两名弟子都没有最终继承他的衣钵,其中一位虽然心思单纯,却没有经受住身边的人的鼓动,被卷入了政治的漩涡,最终送了性命。而另外一位弟子,虽然人极为聪慧,却因为陷入爱河,选择了放弃自己的学术,离开了圣服学院,和丈夫在宇宙之中漂流,在同样的事件中受到牵连,下落不明,恐怕也是送了性命。 这个宇宙之中,天才总是很多,但是绝大部分天才却总是找不到适合自己的道路,就算是找到了道路,也不见得能够坚持下去,总是会为其他的诱惑而改变自己。这道路是自己的弟子选择的,石何悲虽然失望,却无从指责,任何一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选择承担责任。同样,石何悲选择了这两个弟子,却也要为这两个弟子尽到责任。 而眼前这少年,就是自己的弟子所留下的后人,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他不但是自己的弟子,也是自己的孙子,更是在圣服学院众多的大师级别的研究者中,受尽宠爱,可以说是万千宠爱在一身,堪称圣服学院的王子殿下。 看到眼前的少年,石何悲却又忍不住想起了另外一个少年。那熟悉的脸庞,唤起了石何悲大师沉寂的记忆,许久不曾想起的伤心事,再次泛上心头。 两人差不多的年纪,但是却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之中,眼前这个少年,从小就跟随在自己身边,成为自己悉心培养的弟子,生活优渥富足,从未受过委屈,可以说是在象牙塔中长大的白天鹅。而那拿着自己的胜利军刀,战斗起来不要命,显然经历过许多的腥风血雨的少年,却是荒原上的野狼,从厮杀和血腥中一路走来。 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再有机会见到那少年,而上天竟然让自己,在这里遇到那少年,宇宙如此广袤,世界如此博大,这种小概率的事件,已经不能用概率来描述,这定然是上天宿命中的安排吧。 老人总是如此,不论他们年轻时多么叛逆,多么狂傲,到了年老时,总是会不自主地为过去所困扰,对人生中的某些际遇和某些巧合充满了消极的宿命论的敬畏。 对石何悲大师来说,这次的相遇就像是宿命的安排,但是对古帆来说,这次相遇只是插曲中的插曲,他来圣服学院,只是为了寻找一个可能。 红莲和老曲头都曾经建议过他来圣服学院,不过两人的出发点不同,红莲的出发点是让他学习更多系统的船长相关的知识,以应对更多的考验,再次提升自己。但是古帆却觉得,船长和驾师一样,都不是学校里学出来的,真正的提升应当来自于实践,来自于自身的冒险。而老曲头的目标,则是让他掌握相关的知识,对别人来说,飞船受损了,若是无法修复了,就干脆换一艘得了,但是对古帆来说,白帆号有着特殊的意义,他不愿意放弃,就只能选择修复。而修复一艘已经停产,公司已经破产,所有记录都很难找到的飞船,所能走的路就只有两条,一条是找到一艘和白帆号同型号的飞船,拆下那艘飞船的零件,装在白帆号上,另外一个方法,就是古帆找到一个有能力真正看懂白帆号,并能够针对白帆号做出设计和修改的人为白帆号重新画出飞船宏图,为所有金属零件都设计出力场设计图。 有了飞船宏图和力场设计图,不论白帆号再怎么受损,都可以重新制造出零件来,可是设计一艘飞船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其中涉及到了大量的计算,需要消耗大量的时间。这个世界上,不论是飞船设计师还是金属师,都是地位崇高的人,想要让他们帮忙修复白帆号,是极端困难的事情。 而即便是白帆号修复了,之后白帆号肯定还要升级,还要不断强化。飞船设计师和金属师们都是研究者,研究者的天性也注定了他们不喜欢佣兵们朝不保夕的生活,他们更喜欢在实验室里安静地工作,所以古帆就算是能够找到这样一个人,也不能带着他走,之后还是要靠自己。 靠自己就靠自己吧,从自己动手修复白帆号开始,古帆就已经习惯了万事靠自己。 舍弃脸皮,去央求别人,这不是古帆的风格。 他的现在的目标是修复白帆号,但修复白帆号,只是最初的目标,最简单的目标,之后还有更多的目标在等着他,如果连修复飞船这点小事情都搞不定的话,又何谈去做世界上最好的船长? 得到相关的知识,让白帆号随自己一起成长! 这是古帆给自己立下的目标,而且,要以最快的速度学会这些知识! 这中间的过程,是以学生的身份,还是以其他什么身份达到目的,都不是问题。 古帆不是没有耐性的人,他可以用三年的时间在垃圾山中一点点翻检出零件,一点点拼凑出白帆号,可见他耐性惊人,但是他却不喜欢浪费时间,时间是如此紧迫,不容有一点时间去浪费。 可是,要从什么地方开始呢? 古帆,这个从来没有上过学,所有的知识都来自教学机和父亲的各种床前故事,连考试为何物,什么叫上学都不知道的少年,顿时觉得有点抓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