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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摇了摇头,说道:“妹妹如今视行医重于一切,这件事情不要打扰她,我自己便处理了。如果贺宗纬倚仗着陛下的旨意,便要去套近乎,正好遂了我的意。” 柔嘉此时心头百转千回,只想着回府去见父王,然后让他进宫去处理这件事情,起身福了一福,赶紧出府回家。 待她走后,范闲与婉儿互视一眼。 “你也太狡猾了些,居然故意在柔嘉面前说,这岂不是逼着靖王爷入宫吵架?” “王爷很久没进宫了,我为他们兄弟和睦着想,逼着王爷进宫,陛下应该感谢我才是。”范闲摇头说道,话语里带着一抹恼怒。 林婉儿蹙眉说道:“可是皇帝舅舅明明知道你不可能答应这门婚事。” 范闲有些出神,叹了口气后说道:“这两年陛下对贺宗纬是真的青眼有加,他是真心希望我能和都察院和平相处,而且总以为若若既然不喜欢弘成,那么总该喜欢贺宗纬这位大……才……子,倒没存什么坏心事。” 世上好心办坏事的例子很多,英明如庆帝也不能例外,范闲能够体谅皇帝的心意,却不能忍住对那只癞蛤蟆的轻蔑,史上最不屑一顾的大才子三字,就此出炉。 …… …… 一盏茶冷。 范闲摸了摸头发,脸上再也看不到一丝怒意:“陛下给我发了狠话,他要护着贺宗纬,我可不想在这时节与宫里翻脸,而且贺宗纬这两年碰着我就扮孙子,我也找不到由头出手。” 婉儿轻声说道:“陛下只是希望你与贺大人能够在朝中和平相处,却没有想到,却触着你的逆鳞。” “我不是天子,不是龙,没有什么逆鳞。”范闲说道:“但为了若若的婚事,当年我整出那么大的动静,甚至把苦荷都搬到了南庆,陛下如果以为可以控制我的生活和周遭,那他便是想错了。” 范闲微讽说道:“陛下是真看好这门婚事,可如果我硬抗到底,他没有办法,也只好收回旨意。只是……抗旨的罪名不轻,谁知道他又想从监察院或内库里削走什么东西。” ※※※ 其实范闲这次真的误会了皇帝的意思,庆国的皇帝陛下虽然是天下第一人,但他也只是个普通人,知道了范若若回京的消息后,天子心头一动,很自然地联想到了至今尚未婚配的贺宗纬,他以为靖王那边早就没戏,自然愿意让殿下的大臣之间有个天作良配。 贺宗纬是大龄男青年,范若若是大龄女青年,皇帝陛下以为自己是在做好事,只是淡淡问了一句,想看看这事儿可否成行,而且以为安之应该能体悟朕心,不料他的反应,竟是在御书房里当面冲撞了起来。 皇帝没有治范闲一个御前咆哮失仪之罪,已然是法外开恩,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安之你是忠臣,贺宗纬也是大大的忠臣,两个忠臣联姻,实在是件传颂千古的美事,为何你就这般愤怒与失态? 难道是你小子心里有什么想法?谁也不知道皇帝的心里会不会这般阴晦思忖,但正如林婉儿所言,庆帝是一位极为强悍的君王,如果范闲能够好声相求,或许此事还有回转之机,然而范闲当面顶撞,却是坚定了皇帝的决心。 他不允许世上有任何人迕逆自己的旨意,即便是最信任最恩宠的范闲也不行。 一时间,范府与贺府即将联姻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都,虽然宫里还没有发下明旨,但据知道内幕消息的人讲,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不可改变了。 文武百官在讶异之余,细细想来,这门亲事对于朝廷确实大有益处,陛下果然是圣心幽远。只是所有人都知道范闲对贺宗纬的态度,也知道他一定会反对,但是范闲再厉害,终究只是一个臣子,难道他还能比陛下更厉害? 在听说胡大学士亲入范府,劝说范闲同意这门亲事后,这个风声传到了最顶尖的地步。 被监察院整治极惨的官员,平日里慑于范闲权势之下的人们,都开始等着范家小姐嫁入贺府的那一天,等着看小范大人活吞苍蝇时的表情,准备看一场最好看的笑话。 范闲自入京后表现得太完美,给了太多人压力,难得有看小范大人失态愤怒无措的机会,谁都不愿意错过,所以不知有多少人在暗中替贺宗纬摇旗呐喊。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范闲什么事情都没做,既没有再次入宫与皇帝大吵一架,也没有去踹开都察院的大门,把贺宗纬暴打一顿。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诧异,因为当年范闲在府中亲自打了贺宗纬一记黑拳的故事,是京都流传已久的八卦,如今范闲眼看着自己妹妹便要嫁给贺大人,居然还能表现得如此平静,难道小范大人改性子了? 没有过两天,所有人都知道了范闲平静的原因,原来此人根本没有准备演戏给满朝文武看,而是平静地坐在一旁,等着看别人的笑话。 看皇帝陛下的笑话。 两年不曾入宫,只知锄草为乐的靖王爷,当今天子的亲弟弟,在某一个深夜入宫,与皇帝陛下一通大吵,据宫里的太监说,吵得是异常激烈,最后靖王爷甚至摔了御书房内一个青花瓷的笔洗。 最后靖王爷愤愤而去,当年王爷小时候打架没打赢自己的兄长,看来如今吵架也没有吵赢。 但紧接着,第二天靖王爷便去了都察院,毫不顾忌王爷的体面,指着贺宗纬便是一通大骂,骂得贺宗纬脸色剧变,却只有连连点头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