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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是今天袭击本官留下来的唯一一个活口。”他叹息着:“一个很好的军人,可惜了。” 范闲反手一鞭,鞭尖极长,啪的一声抽在了身后雪地上那血人的脸上,只是那人早已奄奄一息,根本没有什么反应。 军人自有其气息,而枢密院中人早已从京都守备处知晓,此次伏袭范闲的小股部队中,居然用上了守城弩,如此一来,军方肯定脱离不了干系。 此时的枢密院众人满心考虑的是要如何面对监察院的怒火,陈萍萍的反噬,陛下的震怒,所以对于范闲如此明显对军方的羞辱一鞭,也只是面色微变,心头恼火,面上却不敢太过直接地表露什么。 从枢密院的正门处,又缓缓走出一人,只见此人身材并不如何高大,但却显得格外强悍,尤其是那一双眸子神光内敛,却又咄咄逼人,一脸肃容,身后负着一把长弓。 看他身上紫色服饰,明显是一位极品大臣。 如此打扮,不是回京述职的征北大都督燕小乙,又是何人? …… …… 偏生范闲却是看也没有看燕小乙一眼,只是反手一鞭又打在了身后那个血人的脸上,在这人本就已经惨不忍睹的脸上再留下了一道恐怖的伤痕。 紧接着鞭尖一飞,将这个人卷了起来,刀光一闪,系在马尾后的绳索立断。 那个血人直直飞了起来,越过了石阶下的兵士,重重地摔到了枢密院衙门之前的雪地上,砸起一片雪花,一片血花。 正好摔落在燕小乙的身前。 燕小乙低头看了一眼,不知道眼神有没有一丝变化。 …… …… 范闲一抬右手。 沐铁抽出身旁配刀,走到唯一残存下来的马车旁边,双手持柄,用力砍了下去。 刀光一落,马车厢最后一丝系绊也承不住力了,半边马车厢壁轰然塌垮。 无数个圆滚滚的事物从马车里滚了出来,滚过散乱的木板,滚过洁白的积雪,滚到了枢密院的石狮之下,去势难止,渐渐堆高,将整个石狮靠着道路的一侧淹没了一半的高度。 是人头。 无数的人头堆积在马车与石狮之间。 点点污血,无数或睁或闭的血污双眼,头颅下系着的丝丝络络肉丝,就这样淹没了枢密院门口威武石狮的胸口。 “伏击我的军中二百壮士尽数在此。”范闲淡淡说道,一挥马鞭,遥遥指着石阶上的庆国军方大老们,“活人,我给了你们,死人,我也给了你们,我希望你们也能给我一些东西。” 然后他对一脸漠然的燕小乙说道:“令公子可好?” 最后范闲低头,对着石狮那里的两百个人头,牵扯了一下嘴唇,嘲讽说道:“大好头颅啊……” 燕小乙抬头,眼中精芒乍现。 第三十三章 何以报? 谁都能听出来这两句话的意思和其中隐含着的怨毒,燕小乙站在石阶上盯着范闲的双眼,似乎是想用自己的目光冷冷地钉死对方。 但他清楚,自己不可能在京都里杀死范闲,这是很悲哀的一个事实。在这么多年之后,他依然难受地发现,就算面前这个骑在马上的小白脸如此阴狠地诅咒自己的儿子,当着整个京都的面威胁…… 不,是恐吓自己,他也不能提前做什么。 因为自己是猎户的儿子,而对方是陛下的儿子。 燕小乙与军方其他的那些大老都不一样,他不是秦叶两家那种世家,也不是大皇子那种天潢贵冑,虽然有长公主作为靠山,但实际上,他在军中的爬升依靠的还是他自己的实力。如今的荣耀,征北大都督的崇高地位,都是这么些年在北方在西方在南方,他自己拼着性命打将出来的。 他的箭下从无一合之敌,他的军队正前方从无能坚守三日之师,他为庆国朝廷立下无数功勋。 这才有了今天。 所以即便陛下明知道他与长公主过往甚密,却依然信任有加,恩宠非常,甚至在前些年里,让他担任着宫中的禁军大统领。 这一切是因为什么?就是因为燕小乙有一颗坚毅而强大的心。 身为九品上的超强高手,在整个庆国军方,只有叶重可以与他抗衡,或者是老秦家那些藏在深处的隐秘人物,所以燕小乙这一生,从未畏惧过什么,甚至偶尔有时还会想到,如果当自己的部队面对着一位大宗师时,大宗师……能不能逃得过自己的箭? 他何尝会惧怕一个年轻人?就算是石阶下马上这个在他看来,只是靠着父荫母遗而获取莫大名声的年轻人,就算这个年轻人的目光如此冰冷与狠戾,可是…… 你不要来撩拨我! 他的双眼盯着范闲,两束目光有如他背后负着的惊天箭,似乎是在告诉范闲,如果自己愿意,随时都可以将你杀死,哪怕你的身份特殊,可是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做的好。 …… …… 范闲凛然不惧抬着脸,双眼微眯,化去微微的刺痛,冷笑相迎。 他不清楚这次山谷伏击是不是燕小乙做的,虽然这件事情长公主有最大的嫌疑,但某些疑点,让他不能得到很笃定的判断,可他依然要这般说话,因为燕小乙终有一天是要来杀自己的,既然如此,自己就不需要考虑太多东西了。 不管是不是燕小乙做的,范闲清楚自己都必须做出某些令天下震惊的事情来,来警告那些暗中打自己主意的人,要想杀我,就要掂量下能不能付得起这些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