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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世仁面色宁静,双眼里却是血丝渐现,能将官司打到如今的程度,已经是他的能力极限,袭位析产,真要绕起来确实复杂,他的心中渐渐生出些许把握,就算那封遗嘱最后仍然无效,但至少自己可以尝试着打出个“诸子均分”的效果。 明家的七分之一,可不是小数目。 虽然他不能了解范闲的野望,但钦差大人既然如此看重他,他自然要把这官司打的漂漂亮亮,为讼师这个行业写上最漂亮光彩的一笔。 能够参与到明家家产这种层级的争斗之中,对于讼师来说,已经是最高的级别,更大一些的事情,比如……那宫里的继承,一个区区讼师哪里有说话的资格?而且如果不是朝廷分成两方,偶成角力之事,明家的家产官司也根本不可能上堂,更不可能立案,宋世仁也就不可能有参与的机会。 所以虽然他十分疲惫,精神上却有一种病态的亢奋,这种机会太少了,自己一定要把握住。 如果宋世仁知道自己在江南打的这场官司,会刺激到某些人敏感的神经,从而间接地促成某些人的合作,并且让范闲与那些人的矛盾提前出现对峙的状态……就算再给他几个青史留名的刺激,他也只会吓得赶紧隐姓埋名溜掉。 宋世仁没有在意那个问题:所谓家产,大家都是想争的,不管是明家的,还是皇帝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开楼杀人夜 就像范闲经常说的那句话一样,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生活总要继续。 所以当时光已经迈入了庆历六年的第四个月份后,江南一带和往年并没有太多的改变,那个轰动一时的明家家产官司还在继续,内库开标之后各路皇商开始收货行销的工作也在继续,官员们还在偷偷摸摸地收着银子,苏州的市民们还在口水四溅地议论着国事家事房事。 但也有些小变化。首先是明家的家产官司打的太久了,双方折腾的也太久了,以至于逐渐丧失了最开始的新鲜刺激感觉,每天守在苏州府衙外的职业围观群众越来越少,苏州知州大人以及双方的讼师都快挺不住这种马拉松似的折磨,由每日开堂变成了三日开堂再到如今已经有六天没有开堂。 宋世仁与陈伯常都还在各自势力的帮助下,一头扎在故纸堆与发霉的庆律之中寻找着对己方有力的证据,而明家与夏栖飞的重心已经从案情上转移出来。 明家人知道不能再被钦差大人把自己的精神拖在家产官司上,强行振作精神,开始打理今年一定会亏本的内库生意,只求能够亏得少一些。 而夏栖飞也要开始学习做生意,他如今摇身一变,已然成为了江南除了明家之外最大的一家皇商,往年崔家行北的线路绝大部分都已经被他接了下来,要重新打通各郡州关防线路,要与北方的商人接上头,虽然有范闲在背后帮助他,这依然是一件极其复杂的工作。 在离开苏州的前一天,夏栖飞以明家七少爷的身份,请还停留在苏州城里的江南巨富们吃了一顿饭,其夜冠盖云集,马车络绎不绝,来往商人金贵逼人,直直夺了苏州城的七分富贵气。 而这些富贵气全部都聚集在了夏栖飞请客的地方——抱月楼苏州分号。 抱月楼苏州分号在延迟数日之后,终于还是开业了。这座楼本来就是买的明家的竹园馆,是苏州城里最热闹的所在,史阐立拿着那五万两银子四处打理,各级官府也给足了范闲面子,一路挥手放行,装修一毕就应该开业,只是因为中间出了一些问题,所以才拖到了今天。 问题就在于,抱月楼并没有一个拿得出手来的红牌姑娘。这世上什么事情都讲究一个品牌效应,虽然史阐立向江南风月业的老板们很是借买了些妓女,但却没有一个名声响彻江南的头牌。 没有头牌撑着楼子,想在江南打响的抱月楼是断然不敢就这么开的,所以一直拖到桑文来到江南,凭借她在这个行业里的江湖地位,才吸引了几位江南明曲大家。京都抱月总楼的石清儿又费神费力请了位流晶河上新近崛起的红倌人,以及一位大皇子从西胡那边抢过来的西胡美人儿,将这两位姑娘家送到了苏州,配上那些明曲大家,史阐立才有底气正式开业。 这天夜里,夏栖飞就在二楼宴请一众江南巨富。红灯高悬,丝竹轻柔,恰好为抱月楼的开业做了个极漂亮的发端。 抱月楼苏州分号开业第一天,并没有广纳宾客,只是将江南最有钱的人全吸引了过来,这个声势一出,那些自命风流的公子哥和官宦子弟们,过几日还不得全部像伸着舌头的狗一样扑过来? 京都流晶河上新近崛起的那位红倌人姓梁名点点,年不过十六,天生一股风流味道,稚气尚存的眉眼之间飘荡着一股勾魂夺魄的媚意,偏在媚意之中又隐着一丝冷,甫一出道,便夺了京都风流场上的万千目光,被誉为袁大家袁梦和已成一代青楼传奇的司理理姑娘之后,最有潜质稳坐头牌之位的女子。 只是这位梁点点姑娘还没有怎么来得及在京都大展罗裙,便满心不甘愿地被抱月楼强行买了,强行送到了苏州,她的心里不免有些不舒服,只是知道抱月楼的背景,也不可能强挣什么,倒是来了苏州之后,一开始就与桑文掌柜签了一个颇为新奇的合同,让这位不过十六的姑娘家大感意外,那合同里似乎都是对自己有利的……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老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