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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气喘吁吁的姚太监,范闲叹了口气说道:“我还要回林家接人,怎么这时候让我入宫?” 陛下传召,还这么不急不慢应着,真快急死了姚公公,他哪里见过这么不把宫中传召当回事儿的臣子?他与范府向来交好,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催促道:“陛下的旨意已经出了老久了,小范大人您要再晚去,只怕陛下会不高兴。” 范闲苦着脸应道:“自然是要去的。”也见不得老太监在雪天里站着,招呼他进了马车,一行人就往皇宫的方向驶去,另安排了人手去林府通知妻子。 “老姚,给句实话,出什么事儿了?”范闲半靠着养神,双眼微眯,没有看这太监头子一眼,范府向来把这些太监喂的极饱,所以他也懒得再递什么银票。 姚太监如今其实也不怎么敢接范家银票了,呵呵赔笑着说道:“这……做奴才的怎么知道?您去了就得了。” 范闲摇摇头,佯怒骂道:“你这家伙,做事不地道。”忽顿了顿说道:“打听件事儿。” 姚太监竖起了耳朵,看了看马车四周没有什么闲杂人等,压低了声音说道:“大人,什么事儿?敢说的我都能说。” “上次悬空庙里……那几个太监怎么处理了?”范闲皱着眉头。 姚太监一凛,微怔了怔之后,举起手掌平摊在自己的咽喉上,划了一道。 范闲面色未变,却不知道心头是如何想法。他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太监的队伍里出了刺客,在场的人自然逃不了一死,只怕宫里还要清洗一大批。 “老戴呢?” “没。”姚太监叹了口气说道:“他是老人,陛下是信的过的,只不过受了牵连,也不能在太极殿呆了……想着上两个月,因为他那不成才侄儿的事情,被都察院参了一道,他在宫中就过的难堪,后来好不容易,陛下瞧在淑贵妃的面子上,将他重新提了起来用。” 他看了范闲一眼,范闲没有什么表示。姚太监并不清楚范闲与戴公公之间的银票之缘,究竟深厚到了什么地步。 “没想到又遇着谋刺之事……老戴的运气也算是倒霉到了家。这不,什么职司都被除了,还挨了十几记板子,被发配到司库去。这么大把年纪的人,在这大冷天里下苦力……”姚太监与戴公公是同年入的宫,虽然平日里互相之间多有倾轧,但此时看着对方倾然倒塌,不免也有些物伤其类,拈袖在眼角擦了擦。 “老戴……熬几天吧,等陛下的火气消了再说,能保住条老命就不错了。”范闲摇了摇头,又问道:“那如今在太极殿当值的是谁?” “洪竹。”姚太监看着范闲疑惑的脸,小声解释道:“一个年轻崽儿。今年开始跑太极殿和门下这条路,陛下喜欢他办事利落。” “传旨的事儿也让那个……洪竹做?”范闲好奇问道。 姚太监摇摇头,说道:“他哪有这个资格身份?” ※※※ 马车刚过新街口就被姚太监喊停了,邓子越有些不满意,毕竟宫前这片广场极为宽阔,这飘雪的冬天里,让伤势未愈的提司大人坐着轮椅过去,实在有些过分,也不怕冻着大人了。 “几位官爷,没法子。”姚太监委屈说道:“上次出了事儿之后,禁军内部大整顿,如今这些兵爷们个个跟狼似的盯着所有人,那阵势,恨不得将入宫的所有人都给吓走。” 范闲听了两句,说道:“别难为姚公公了,我们下吧。” 邓子越有些恼火地看了宫门处一眼,将范闲抱下马车,放到轮椅之上,赶紧打开黑布大伞,遮在提司大人的头顶上,身后早有旁的监察院官员推着动了起来。雪粒击打在黑伞之上,微微作响。 姚太监没这般好命,拿手遮着头,和身边的几个侍卫抢先往宫门处赶了过去。 范闲整个身子都缩在大氅里,躲着迎面来的寒风,半边脸都让毛领遮着,还觉着一股寒意顺着衣服往里灌,头顶天光黯淡,雪点之声凄然。 …… …… 宫门外的禁军与姚太监交待了手续,吃惊看着广场中间正在缓慢行走的那行人。风雪天中,那行面色冷漠的便服官员,正推着一把轮椅,轮椅上只有一把黑伞牢牢地遮住了由天而降的雪花,一星半点都没有漏到轮椅上的那人身上。 “今天没传院长大人入宫啊?”这位禁军队长惊讶说道。 “是范提司。” 众人一惊,禁军队长赶紧带着一拨人迎了上去,替轮椅上那人挡着外面的风雪,将这一行人接到了宫门处,稍一查验,便放行入宫。 ※※※ 北风在吹,雪花在飘,邓子越推着轮椅,行过正殿旁那条长长的侧道。随着宫墙角沿的颜色愈来愈深,在宫墙右侧的那道门前终于止了步。 早有太监打起了素色的大伞,牢牢地遮在范闲的头顶上,前呼后拥,小心万分地接着这位年轻的伤者入了后宫。 邓子越站在后宫门外,看着提司大人在太监们的簇拥下越来越远,面色虽然平静,却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一粒雪花飘落下来,将将落在他的眼角上,让他眯了眯双眼。 …… …… “不是在御书房?”范闲皱着眉头,暂不理会扑面而来的寒风,问身旁的姚太监。 先前传出消息,陛下久候范提司不至,已经发了脾气。小太监们接着范闲了,哪里敢怠慢,就像脚上踩了风火轮一般,往深宫里狂奔而去,推的那个轮椅是吱吱作响,打着素色大伞的太监是东倒西歪,如果不是宫中地势平坦,这一路狂奔只怕早就把范闲的伤口癫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