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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时候正在太学和舒芜下棋。今天早朝散的早,南方的赈灾已经差不多结束了,所以舒大学士才有这么多闲功夫。只是下了两盘棋,老先生发现范闲如此聪慧机敏的大才子,竟然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臭棋篓子,不由变了脸色,觉得下这种棋,就算赢了也没什么乐趣。 舒芜叹息说道:“范闲啊范闲,我看你做什么事情都精明的狠,怎么下棋却偏偏这么臭?” 二人又随口闲话了几句如今朝廷里的事情,因为范尚书在府里向来极少说这些,而监察院也不可能去查自己朝会上的争执,所以范闲听的很感兴趣,一些以他如今品级还不能接触的朝政大事,也嗅到了一些味道。如今燕小乙在北边任着大都督,不停地伸手要银子,而南边的小型战事也在进行着,庆国目前确实有些缺银子。 范闲的心此时便放下来了,只要陛下需要银子,那么明年内库总会落入自己的手中,长公主那人,阴谋诡计是玩的好的,但说起做生意赚钱,实在不是那么令人放心。 雨势微歇,范闲没有资格留这位老大人吃饭,恭恭敬敬地将大学士送出门去,便一转身回了那间房,重新开始审看庄大家赠予自己的藏书。等众教员散了之后,他还没有离开,只是捧着本书在出神。 他知道今天京都里发生着什么事情,只是没有怎么放在心上,那三个人本来就是死人,只是那些死去妓女的家人,如今也在京都府里告状,口口声声指着范家。 范闲当然不会再去杀人灭口,今天死的那三个人一直被二皇子偷偷藏着,自己杀了他,对方也不可能告到御前去,而且范闲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也没有杀死苦主的狠辣心肠。 其实他明白,如果不论身份,自己身为监察院提司,手中掌握的资源和权力,远远比二皇子要强大的多,这场斗争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当然是自己稳赢的局面。 只是世人却不知道这点。 唯一让范闲在意的,只是宫中那位陛下的态度,如果陛下觉得这些小王八蛋们玩家家不算什么,那范闲就可以继续玩下去,他对那位陛下的心思其实揣摩的很准,二皇子……不过是把磨刀石,虽然是用来磨太子的,但用来磨一磨将来监察院的小范院长,看看小范院长的手段与心思,似乎也是件不错的选择。 当然,如果范闲真的下手太狠,宫中只要一道旨意,也就可以平复了此事。他并不担心陛下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对自己痛下毒手,反而会自嘲想到……大家都是王八蛋,你皇帝陛下总不好亲此蛋薄彼蛋。 京都的雨停了,他悄无声息地避开众人眼光,离开了太学,在一家成衣铺里脱去了外衣,露出里面那件纯的“工作服”,又从满脸卑微的掌柜手中,接过一件样式寻常的外衣套在了身上,这才一翻雨帽,遮住了自己的容颜,消失在了京都的街道之中。 …… …… 雨已经停了,天上的铅云就像是被阳光融化了一般,渐渐变薄变平,再逐渐撕裂开来,顺着天穹的弧度,向着天空的四角流去,露出中间一大片蓝天,和那一轮获得胜利后显得格外新鲜的秋日。 阳光打在京都府衙门的外面,有几抹穿进堂去,将堂上那面“正大光明”的匾额照的清清楚楚。 已经有看热闹的人群围在京都府外,等着府尹大人亲审近日里闹的沸沸扬扬的抱月楼一案。这案子有背景,有凶杀,牵涉的是让人想入非非的妓女,发生在声色场所,满足了京都百姓们审美的诸多要求,所以是众人关心的焦点,日常茶余饭后,若对此案没有几分了解,真是不好意思开口,那些马车行的车夫,若对此案的始末不能一清二楚,那真是没脸为客人赶车。 范闲伪装成一位路人,混在人群之中往衙门里望着,心里不由有些怪异的感觉,京都府乃首重衙门,这府里最近一两年的人事变迁,却与自己脱不了干系,只怕今次事罢,这位京都府尹也要告罪辞官了。 第四十五章 京都府外谢必安 原来的京都府尹梅执礼,是柳氏父亲的门生,一向偏着范府,在郭保坤黑拳案中,帮了范闲不小的忙,后来范闲在牛栏街遇刺,梅执礼身为京都府尹自然也要受罚,被罚俸一年,留职查看,但谁也没有料到,第二年又出了春闱一案,几番折腾下来,梅执礼终于从这个位置上被赶了下来,下放到外郡去了。 范府与老梅还偶有书信来往,所以范闲清楚那位当年的梅府尹,其实万分高兴离开京都府这间万恶的衙门。 堂上,一大排看上去贫苦不堪模样的人,正跪在案前失声痛哭。这些人都是抱月楼死去妓女的亲人,一边痛哭,一边痛骂着范家,口口声声请青天大老爷做主。 现任的京都府尹田靖牧满脸正义凛然,唇角微微抽动,眼眶中一片湿润,似乎是被堂下这些苦主的说辞打动的无以复加,马上下令府上衙役速去抱月楼捉拿相关嫌犯,现场勘验,又郑重其事地表白了一番为民做主的心愿,命人去范府请那位无恶不作的范家二少爷,却根本没有提到袁梦等人的名字。 范闲混在人群中冷眼看着,看出那位田靖牧府尹眼中的微微慌乱之色,心知对方也知道,那三位牵涉到妓女命案中的打手已经死了的消息。 对于堂上那些苦主的叫骂声,范闲没有丝毫反应,毕竟抱月楼害死了那几名妓女,自己和弟弟不过被骂几句,又算什么?他只是在怀疑,这些苦主究竟是真的,还是二皇子那边安排的。监察院的调查结果还没有出来,但他却不能什么都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