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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书房之中,范闲正老实地站在父亲的身旁,为他调着果浆子。今夜柳氏守在范思辙的床边,一步都没有离开,范尚书每夜必喝的果浆,也只好由范闲亲自调味了。 “和父亲提过的那三个人,已经送去了京都府。”他提到的这三个人,都是抱月楼里犯了命案的家伙。他看了父亲一眼,略有忧色说道:“京都府是老二的人,估计他们也没有想到咱们真的敢往京都府里送。不过那三个人手上有命案,等于是要拿思辙的重要人物……估计夜里就会被老二的人接走。” 范建笑了笑,说道:“不要瞒我,我知道你不会这么不小心。” “我会处理干净。”范闲也笑了起来,这次他终于动用了陈萍萍赋予自己的全部力量,出动了六处的刺客,“他们本就犯了死罪,只是……估计族内会有反弹。这件事情需要父亲出面。” 范建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京都名门大族,对自己族中子弟下手的官员从来没有过。他摇摇头说道:“有什么好出面的?人我们是送到了京都府,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范闲听的那叫一个佩服,想了想后,又说道:“思辙……晚上就动身,我让言冰云处理这件事情,应该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范建点了点头:“我和北齐人没有什么关系,当年杀他们杀的太凶……你有把握没有?” 范闲迎着父亲投注过来的目光,知道他是在担心思辙的安全问题,郑重地点了点头:“王启年现在在上京,而且……我和海棠、北齐皇帝关系不错,思辙在上京呆着,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范建叹了一口气,鬃角的白霜今夜显得格外地显眼:“你以往对我说,思辙是有才干的,不见得一定要走读书入仕这条道路……我听你的,只是想不到,这孩子竟然比你我想像的还要激进……十四岁就开始做这种事情,我十四岁的时候在做什么?还在诚王府里给当时的世子,如今的陛下当伴读,成天就想着怎么玩。” 范闲苦笑道:“宜贵嫔养的那位老三才真是厉害,八岁当妓院老板,这事儿要是传了出去,记在日后的庆史类稗抄之上,真真要流芳千古了。” “宜贵嫔那里……我会去说。”范建摇了摇头,“思辙虽有才干,但还是太虚浮了,一味走阴狠路线,总不是个长久之计。这次趁机会让他出去走走,见见世面,一是略施惩罚,二来也希望他能成器一些。” 范闲叹息一声说道:“我也有问题。” “你不要自责。”范建摆了摆手,让他坐了下来,“出事的时候,你又不在京都……只是我很好奇,为什么我提议将思辙送往北齐,你很放心的模样……要知道北齐毕竟对庆人不善。” 范闲没有说出他与海棠、那位年轻皇帝的无字协议,但也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微笑着说道:“信阳方面一直通过崔家在往北齐走私,如今沈重死了,他们的线路一直有些问题……我想思辙如果后几年能在北边锻炼出来,也许有机会接手崔家的生意,毕竟他喜欢这个,既然要做生意,我想安排一个大点儿的生意给他做。” 范建笑了笑,看着儿子欣慰地笑了笑,范闲如今的心思已算缜密,比起自己与陈萍萍这代人来说,只是少了一丝狠辣而已。 “你准备什么时候动崔家?” 见父亲轻易地点出自己的计划,范闲没有一丝不安,笑着说道:“总还是接手内库之后的事情,大约在明年三四月份。” 范建点了点头,忽然阴沉着脸说道:“不要给他们任何反弹的机会。” 这是范闲第一次看见父亲这张中正纯和的面容上,露出铁血的一面,心头凛然一惊,沉声应是。 范建继续寒声说道:“这件事情,你处理的不错……暂时的忍让,可以换取反应的时间,等思辙走后,你想怎么做就做吧,不要来问我的意见,只是有个人……” “袁梦……是叫这个名字吧?”范建忽然说道:“行事泼辣,风格阴狠,过些日子等这件事情淡了,你把她处理掉,算是了结那几樁案子。” 范闲悚然一惊,不知道父亲痛下杀手是为了给范思辙出气,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范建接下来的话,暴露了这位尚书大人最深层的人文主义素养与隐藏已久的博爱精神,只听得他寒冽说道:“为父当年长居流晶河,向来惜花,最厌恶的就是辣手摧花之人……更何况这个叫袁梦的,本身还是位楼中女子,居然舍得对同道里的柔弱女子下手,这种人,我是断断容不得她在这世上的。” 范闲恍然大悟,想起靖王时常调笑的事情,才记起来父亲当初乃是位以青楼为家的花间娇客,那些风流韵事,直到现在还流传在京都之中,看来案宗里那几名妓女的惨死之状,乃是触着他的敏感处,难怪他会如此容不得袁梦。 他借机说道:“袁梦是弘成的人……您看……弘成与妹妹的婚事,是不是……” 没等他说完,范建摇了摇头:“弘成这孩子本性不错,再看两天……毕竟是陛下指婚,要慎重一些。” 范闲有些失望,更有些愤怒于父亲不将若若幸福放在心上的态度,心想难道若若还及不上青楼里的女子?他心里拿定主意,这件事情就算没有父亲的帮助,自己也要做下去。 ※※※ 离开书房,又入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