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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就知道自己是此次出使北齐的正角儿,但也并不抵触这个职司,毕竟如果能够在监察院树立自己的力量,对于以后的日子来说,总是有好处的。而且无论是在澹州还是在京都,十七年的生涯,早已经让他从内心深处认定,自己实实在在就是庆国的一分子。 范闲愿意为这个国度,而不是这个朝廷做些事情。 ※※※ 夜晚,范闲完成了例行的训练,有些疲惫地回到了山庄中。将满是雪渣污水的夜行衣塞进准备好的袋子里,扔到一旁。 训练的时候,他一个人孤独地躺卧在雪地中,追寻着那些淡淡月色下的目标,他的目光凝成直线,盯着那些钻出雪面千年不动的黑色岩石,或是急速变线跑动中的雪兔,感到非常疲惫。而且这些天,五竹在把那把什么爸妈的给他之后,就又消失了。所以训练的过程之中,没有人说话,没有人看着你,那种孤独落寞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前世一般。 山庄里一片安静,只有主卧室中还点着一盏灯。那是婉儿在待他回来。范闲微微一笑,抬步往那边走去。白天出了阵大太阳,所以青石上积了一摊水,在月光下反着亮,他绕了过去,跃过廊栏,此时却心头一动,定住了脚步。 他此时站在长廊的另一头,妹妹的房间门口,忽然间,他的耳尖一动,眉头皱了起来,双眼中厉色渐起,转身一掌按在门上,微一吐力,霸道真气顿时将木制门闩震成两截,而他的人也随着夜风一般,飘到了床边。 床上被褥凌乱,却是空无一人,若若果然不见了。 范闲冷静地将手伸进被褥里,发现除了暖脚炉那处外,其它的地方都是冰凉一片,看来若若已经离开了很久。他的心微微颤抖了起来,难道是自己不知道的敌人做的手脚?但依然强行镇定着转身,锃的一声,左手反抽出那柄细长黑色匕首,便准备入夜觅人。 “哥哥!” 门外,范若若举着一盏灯,满脸惊异地看着自己床上持刀而立的兄长。范闲一怔,看见她安然无恙,不由浑身上下精神一松,忍不住闭着双眼加重了几次呼吸,片刻之后,才关切问道:“你到哪里去了?没事儿吧?” 若若身上披着一件银毛褛子,里面就是件单衣,看着瑟瑟可怜。她看着范闲,似乎没有想到,不免有些呆愕,半晌之后才勉强地笑了笑,说道:“哥哥,你拿把刀子问我,好可怕。” 范闲苦笑着摇摇头,将细长匕首收回了靴中,走上前去,握住她略有些瘦削的肩头:“你才可怕,走在外面听到里面安静得异常,连你的呼吸声都没有,吓死我了。” 范若若笑道:“哥哥真是的,大半夜在外面跑,却说我吓你。” “你到底做什么去了?”范闲依然好奇地追问着。 范若若脸上一红,羞的低了头:“有些事情,哥哥也别问那么清楚。” 范闲一怔后明白过来,苦笑道:“房里又不是没有马桶,这山里夜风冷得很,你不要冻着了。” “知道啦。”范若若羞羞一笑,将他推出门去,“嫂子还在等你。” …… …… 房门外,范闲轻轻撮了撮冰凉的手指,妹妹被褥的温度,说明她出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绝对不是起夜,应该是自己离开山庄后,她就起床去了某处。 想到此处,他心头不禁生出极大的疑问,只是却强行压抑了下来,不再追问打探。这个世界上,谁都是有自己的小秘密的,我们需要尊重——当初在京都澹州通信中,范闲就是这样教育妹妹的,自己身为兄长,更是需要做个表率。 第四章 回京 人在春风里得意,马蹄儿急。在苍山将养了整整一个冬天的范闲,终于领着一家大小浩浩荡荡地从苍山里杀了出来,马车竟是排了六辆,还只是带了一部分东西。此次出山,再没看见郭保坤那等不长眼的贵家公子哥,也没有什么烦心之事,只是那初春的风儿惹的众女满脸陶醉。 范闲精神极好,苍山过冬对于他来说,是入京后难得的一次休整,不论是武道修为还是精神上面,都有了长足的进步。此时放眼望去,只见苍山脚下一片肃冷中,已有点点青翠,淡淡青枝从冬树之中生长出来,似将这回京的天空都染上了许多生机。 天光清淡,远处可见一片黑云。说来奇怪,那片乌云极薄,隔着就能看见后方的灰蓝天空,和更上方的丝丝白云,但给人的感觉依然是十分厚黑沉重。 马蹄声中,马车转过山弯,出了苍山的范围,天空中的太阳猛然亮了起来,照的那些云朵丝丝发光,看上去十分震撼。 范闲收回观天的无聊目光,微笑对身边的妻子说道:“在山里呆了这么久,只怕憋坏了吧?” 林婉儿好奇望着他,说道:“什么事情憋着了?” 范闲微微一怔道:“山中虽好,但眼见尽是白雪树木,总不免有些厌乏,婉儿你都不想念京中的繁华生活?” 林婉儿微微一笑,白皙的面上显出淡淡黯意,说道:“在京中,不是在宫里就是在别院里,相公知道我在相府里住的也不久,根本没有太多出来的机会,山中日子虽然单调,但总比那些高墙之中要舒心一些。”她看着相公心疼自己的表情,心头一片温暖,嘻嘻笑道:“而且山中一直有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