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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他心头一动,决定尝试一下某种事情,毕竟是血脉相连的兄弟,有些凄惨的结局能避免最好还是避免一下。 “你还没说到底为什么跟着我,难道今天不用上学的吗?”范闲心思已定,所以有兴趣和这位异母兄弟聊些闲话。 范思辙年纪虽小,但却不是草包,知道自己刚才流露的些许意思让对方比较高兴,所以堆出可爱笑容颤声答道:“因为……妈妈说……哥哥能干,所以让我多陪哥哥玩玩,受些熏陶总是好的。” 范闲心里叹息了一声,心道装可爱这招,天底下估计没有人比自己用的更好,居然在自己面前玩了起来,真可谓是范门装羞,孔门论语。 他心里明白,范思辙跟着自己,一定是柳氏的想法。但对方应该没有必要对自己示好,就算察觉到了父亲并没有把自己仅仅当成利用品看待,也没有如此莽撞的道理。 饭菜上来了,范闲动筷如风,在盘间一扫而过,筷尖奇准无比地每盘夹了些送入嘴里,全不在乎身旁妹妹弟弟瞠目结舌的表情。 舔舔嘴唇,细品一会儿后,范闲点点头:“京都的饮食确实不错。” 范若若十分秀气,随意吃了些就停箸不食,半侧着身子认真看那本红楼梦。席上只有范闲和范思辙在大快朵颐,范思辙越吃越郁闷,心想小爷我长的比你胖多了,怎么吃的却没你多没你快。 范若若越看眉头皱的越厉害,发现这书商出的红楼梦与自己房中的那份并没有太大差别,只是扉页前头故意将多姑娘那段话摘抄出来,只怕会让京都看过此书的人们,都以为红楼梦乃是一诲淫之书。 范闲看见她神情,就知道她在生气什么,微微一笑将筷子搁在鱼盘边上,说道:“这只是一种营销手段而已,有什么好生气的?”此时兄妹说话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范若若隐约猜到营销手段是什么意思,而范思辙则是听的糊里糊涂。 “比如一本书,人们在买之前,肯定会先翻翻讲的是什么,所以这前言、序、跋、楔子之类的东西,一定要清晰明了,不见得要求说清楚全书的内容,但一定要引起别人的兴趣。” 范闲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妹妹你生气,是因为这个无良书商,将多姑娘那段摆在最前面,而这段明显不能说明这个故事的整体风格,反而容易让一般百姓产生一种误解,以为这故事是个风月故事,对不对?” 范若若睁着眼睛,点点头,心想如此噙之齿香的文字,被当作那种肮脏物来卖,难道还不应该生气? “可是书商是一定要这样做的。”范闲看着妹妹认真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如果让我来做,我要比他们做的更过分。这一卷是十回,那就应该写十个回目印在扉页上,每回目下面写几行最诱人的话,如此方能让看客们心中痒不能挠,只好将书买回家细细翻看。” “比如什么?” “比如像多姑娘这种。” “那这回怎么写?”范若若已经明白了哥哥的意思,微笑着指着书上一处,是第二十三回:西厢记妙词通戏语,牡丹亭艳曲警芳心,这回讲的是葬花前事,断断找不出来让人脸红心热的辞句。 范闲嘻嘻笑道:“既然有艳曲二字,当然好写,换成是我,就用里面那段……园中那些人多半是女孩儿,正在混沌世界,天真烂漫之时,坐卧不避,嘻笑无心,那里知宝玉此时的心事。那宝玉心内不自在,便懒在园内,只在外头鬼混,却又痴痴的……正看到落红成阵。” “然后再把坐卧不避、嘻笑无心、鬼混、痴痴、落红这些字眼全数描红。” 范若若低头一想,发现果然如此,本是些随意话语,但这般一组合,再加上回目上的艳曲二字,不免给人生出些暇想来的空间来。 她的脸微微红了,低声道:“原来哥哥常做这种不正经的事情。” 范思辙却在一旁听呆了,竖起大拇指道:“大哥,你实在是太有才了。” 范闲噗的一声,将嘴里的茶全部喷了出来。 正此时,外厢却传来一个极为高傲的声音:“哪里来的妄人,满心淫邪,居然敢称有才?” 第九章 在酒楼上 范家兄妹们选的酒楼叫“一石居”,是京都里面排得上号的富贵去处,所以每到午时,总有些富豪官员,才子佳人,来此地把酒而谈,只是不知道那些才子从何处挣的银钱,那些佳人又如何肯抛头露面——总之三楼清净,若没有相应的身份,是断然上不来的。 正因为人人都知道,这一石居的三楼,能坐在桌边的都是有身份的人,所以反而极少发生什么冲突矛盾,毕竟京都说小不小,但官场隐脉,暗相交杂,谁又知道谁和自己背后的真正关系呢? 刚才出言驳斥“范闲地摊刊物论”的,却是位地地道道的才子,姓贺名宗纬,一向极富才名,很得京中士人激赏,所以骨子里未免傲气了些。前些日子,贺宗纬在朋友处看着那本红楼梦,虽然对其中意旨大为不满,也不以为书中诗词有何出奇处,但依然十分佩服作者这数十万字的细腻功夫。 今日来到酒楼上,三杯两盏黄酒下肚,正是微醺之时,却听到隔壁厢房里有几个不懂事的年轻人对红楼梦大放厥词,他心头一怒,便喝出这句话来。 正好此时,范氏三人已经吃完了饭,正在喝茶闲聊。听着这句话,范思辙一想到自己先前夸的海口,想到对方指责范闲,也是落了自己面子,不由大怒。他出身范氏大族,高贵无比,向来横行街里,哪里肯受这些酸腐秀才的闲气,一掀帘子,便蹿到了三楼的大厅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