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文学网 - 都市青春 - 我那个特别凉的媳妇在线阅读 - 第16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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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个屁。

    孙之茂嘴唇微动,他深恶痛绝地想。

    也就只有这闭塞的地方,才会把小姑娘嫁给老鳏夫又很快当寡妇美其名曰为“当家主母”。

    呸!

    孙小竹最后收出的行李只有不到两巴掌大的一个小包,里面是母亲仅有的一二首饰,是至亲遗物。

    “我以后跟哥哥一起打拼,其他东西都早晚会有的。”

    十三岁的小姑娘对哥哥说,她连件多的衣服都没带。

    孙之茂摸了摸妹妹的头。

    他们一直等到村庄在夜色下彻底沉寂,周遭仿佛万籁俱寂,兄妹二人借夜色遮掩向后山跑去。

    ……但后山很快传来了狗叫。

    接着,是火把接连在山头亮起。

    火把的光芒照亮了一张张早有准备的人脸。

    他们那时候都还活着,落在兄妹眼里却俨然比鬼还可怕。

    “我前几天看你面色不对,守了好几天了,还以为你是回心转意,从此要恪守正道,不会动歪邪心思了呢。”领头的那人还在笑,正是约谈了孙之茂的管事之一。

    然后火光下,那笑脸陡然变得狰狞。

    “可惜啊,你还是选了条错路。”那人说。

    “给我打——”

    孙之茂就那么死在了那个夜里,带着他永远没办法完成的同妹妹小竹的约定。

    那场“族规处置”算得上声势浩大,阵仗不小。

    然而它发生在难以逃出的大山,所有的怒吼与撕心裂肺的哭声都被大山吞没。

    哥哥死后,孙小竹苟延残喘了五年。

    她因为婚约在身而侥幸被留了下来,也不敢太早去死。

    她怕的是自己一死,就看不见这些人将会对哥哥的魂和尸骨做什么了,而只要她还活着,她多少有一双眼睛,能看,能记,能还有个人悄悄给哥哥烧纸上香。

    但她最多也只能撑五年。

    在集封闭愚昧贪婪于一体的山村里,很难想象一个无父无母无手足依靠的孤女会经历些什么。

    孙小竹以惊人的坚韧活着,撑着,像她的名字一样,是一枝短小又耐摧的竹。

    ……

    可能也正因为她毅力惊人,所以,哪怕是死后被险恶族人和哥哥一起做成了纸人,灵魂被束缚在纸扎的身体里。

    她却硬生生扛住了咒法对记忆的侵蚀,没有让“为客人登记”变作自己唯一能记住的事情。

    她的身体不由己,她的一举一动都受已然成鬼的宗家长老限制。

    但没有人能控制她的思想,她甚至慢慢能自行挣脱一点束缚,能唱两句忘了是打哪儿听来的戏文。

    然后日日夜夜,看哥哥孙之茂领着新客人迈入招待所的门。

    停下来吧,哥哥。

    你看看我,哥哥。

    你本来该是多么想要逃离这里,是思想超然于山村,是想和我一起去外面生活的人。

    孙小竹将戏文唱了又唱,却永远只能唱到钟馗之妹听见门被叩响,不知门外是何人的部分。

    接下来的唱段里,钟馗兄妹已然相认。

    可他们兄妹能够相认的那天在哪儿呢?

    她被重新画了脸,那些人何其恶毒,要不仅让她哥哥去反复做着为受害者领路的事,还要把她摆在对方跟前,整个纸扎的山村仅有他们兄妹两鬼,然而就是如此之近的距离,兄妹日夜相对,不得认。

    ……直到今天。

    直到今天。

    村民大茂朝相对几千个傍晚的女登记员看了又看,他纸金色的面容上神情从迷茫到迟疑再到不敢相信。

    仿佛有谁终于在眼前拨开迷雾,他猝然惊醒,喊出声:

    “小竹!”

    生离死别五年,同为鬼又相对二十来年。

    在纸扎的山村里,兄妹至少终得聚,得相认。

    积怨潭内,真正的荒村里。

    如果说之前褚奎看见缭绕于村庄上方的烟雾,那会还只是“隐约可见火光蹿上了天”。

    那么这会,褚家人与池家人已经靠近村庄外围的此刻——

    这里已是彻头彻尾的黑烟滚滚,火光大亮,整个村庄好像没有哪个地方不在烧得噼啪作响。

    “还是进不去。”一个绕行到村侧的褚家人冲褚商汇报,他远远朝其他等消息的人摇头,“整个村子都被某种力量暂时封住了,现在它就像个密闭燃烧的罐头。”

    褚商皱着眉,他身边的其他褚家人也都大多表情相仿。

    褚奎的情绪表露更为直接,他焦灼地来回张望:“那盛珣呢?”褚奎问去另外方位查探的族人,“你们有发觉盛珣的踪迹,或者起码,有在这儿感应到活人生气吗?”

    被询问的几人神色都不太好看。

    这俨然已是一种回答。

    褚奎咬了咬牙,他抓紧自己的背包包带,抬腿就要往村庄跑——

    “去哪?”褚商眼疾手快,一把把人给揪了回来。

    “去救人啊!”褚奎迅速回答。

    褚商这回手上就没再留着劲,他重重按了弟弟后脑一把:“村庄被封,要做的是立即去找封闭结界上的薄弱点,直接从薄弱处破壁——你贸然冲过去能做什么?”

    褚奎一瞬间上头的气血便这才消退了点,意识到自己冲动。

    他重重抹了一把脸,感到这个距离,村庄那头的热浪已在令他轻微出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