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页

    他们把我们从汽车转移到火车上。火车的一节车厢里有45个座位,我们却有70个人。于是,我们轮流睡觉。

    好吧,来说说切尔诺贝利。切尔诺贝利是什么?在我看来,切尔诺贝利就是不计其数的军事设备和士兵、清洗地点。我想,真正的军事环境大概指的就是这里。他们将我们安置在帐篷里,每十个人一个帐篷。我们中的有些人家里还有孩子,有些人马上就要当父亲了,还有一些人则住在单身公寓里。可是,没有一个人抱怨。如果我们必须这样做,我们就只能去做。祖国向我们发出了召唤,我们响应她的召唤。这就是我们当时的情况。

    帐篷周围堆满了空的锡铁罐。军需库有特殊的供货渠道以备战争之需。那些空罐子里原来装的都是肉、珍珠荞麦粉和鲱鱼。帐篷周围到处都是猫,它们就像苍蝇一样,无处不在。附近的村庄里已经空无一人;当你听到一阵开门声时,你转过身,以为会有人走出来,结果你看到的却是一只猫从屋里跑出来。

    我们将表层受污染的土地挖出来,装进车里,然后运到废物掩埋点。我以为废物掩埋点会是一个由工程师设计而成的拥有复杂结构的建筑物,但是出现在我眼前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坑。我们把长有植物的土地挑出

    e

    来,像卷地毯一样,把它卷起来。我们挑选的是那种绿油油的土地,上面长满了青草、花朵和植物的根茎。当然,里面还有小虫子、蜘蛛和蠕虫》这是一项足以令人发疯的工作。你根本就不可能把土地上的所有有生命的物体都挑出来。如果不是我们每天晚上都喝得大醉,我真怀疑我们是否能够完成这项工作。如果不是那样,我们一定都会变成精神病。最后,我们连日工作的成果就是创造出了一片空无一物的裸土,方圆几百公里以内全都是这种土地。房子、谷仓、大树、高速公路、幼儿园、水井;所有的一切都还在那里,没有遮盖,也没有任何保护。早晨起床,你需要刮胡子,可是你却不敢照镜子;你没有勇气看镜子中的那张脸;因为只要一看到它,你就会萌生出各种各样的想法。很难想象这里的人们再回到这里生活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不过,不管怎样,我们还是为他们更换了石板以及房子的屋顶。所有人都明白这样做徒劳无益;在那儿工作的几千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每天早上,我们起床后,又会去做同样的事情。我们曾经遇到过一位不识字的老爷爷:啊,孩子们,赶快放下手头那些愚蠢的工作吧。坐在桌边,和我们一起喝酒。风在吹,云朵飘浮在天空中。核反应堆甚至还没有完全关闭。而我们的工作就是为土地剥皮,然后,一个星期之后,我们又会回到这里,重复之前的工作。可是,土地上已经空无一物;只有一层干干的沙子。只有当直升机飞过,从上面撒下一种特殊的能够形成一种聚合体薄膜的混合物,让地面上残留的底层土壤继续缓缓移动的时候,我们才会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我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不过,我们的任务就是继续挖土、挖土hellip;hellip;

    住在这附近村庄里的人都已经被转移了,不过有些村庄里还住着一些老人。你可以走进一间破旧的小棚子,坐下来,和棚子的主人一起吃饭;这是当地的习俗;享受半个小时的普通生活时光,尽管你什么也

    不能吃,因为这是被明令禁止的。可是,我依旧十分渴望走进一个破旧的小棚,坐在那张桌子旁边。

    当我们完工后,唯一剩下的就是那些大坑了。他们打算用水泥板把它们盖起来,并且在周围铺设带刺的铁丝网。由于在工作时,那些器械中的金属结构也以它们各自的方式吸收了很多辑射,所以他们留下了当时运输和装卸用的倾卸卡车、货车及起重机。后来,有人告诉我,这些设施没过多久就不见了,这意味着它们都被人偷走了。对此,我深信不疑。在这里,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出现。

    有一次,我们被吓了一跳:放射量测定员发现我们餐厅的所在地,其辐射量比我们工作的地方都要高,而那时,我们已经在那里待了两个月了。这就是我们当时的情况。那里说是餐厅,其实就是一堆柱子和一些齐胸高的板子钉在一起后围起来的一块地方。我们全都是站着吃饭。我们用桶装水清洗身体。我们的厕所就是在一块干净的地上挖的一个长方形的坑。我们的手里只有一把铁纪;我们就在核反应堆附近不远的地方生活和工作。

    两个月后,我们开始明白了一些事情。人们开始说:这并不是一项自杀式的任务。我们已经来这里两个月了;这已经足够了。现在,他们应该带人来替换我们了。安托斯金上将曾经和我们谈过一次。他表现得非常诚实:对我们而言,如果引入一批新的人员来换班,这会对我们造成很不利的影响。我们已经给你们发了三套服装,而且你们也已经习惯了这个地方。引入新的工作人员不仅代价昂贵,而且过程繁复。他们强调的重点始终落在我们是英雄上。每个星期,他们都会当着众人的面,给某些干活十分卖力的人颁发奖状。奖状上写着:苏联最佳掘墓者。这太疯狂了。

    那些空荡荡的村庄;里面只有猫和鸡。当你走进一间谷仓,你会在那里面找到许多鸡蛋。我们那些蛋全煎了吃掉了。士兵们时刻准备着接受任何任务。我们曾经抓过一只鸡,把它放在火上,用家庭自制的伏特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