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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之前并不知道:原来死亡也可以如此美丽 事情发生之初,盘旋在人们脑海中的问题是:谁该为此负责,受到惩罚?然而,随着我们对事情了解的加深,我们开始思考:我们应该做什么?怎样才能拯救自己?当我们逐渐意识到一个事实,即该事件的影响并非一两年就能消除,而是会持续好几代的时间时,我们开始回顾过去,向书本寻求答案。 爆炸发生在星期五晚上的后半夜。那天早上,谁也没有想到会出事。我送儿子上学,我的丈夫去肉店。临近中午,我正在准备午餐,我的丈夫回来了。核电站好像起火了,他说,他们说我们已经无法收听广播了。我忘了说,当时,我们住在普里皮亚季,那座小城就在核电站旁边。直到现在,我仍然记得那晚的大火,深红色的火苗铺天盖地,光线亮得刺眼,核电站仿佛变成了一个闪闪发光的小太阳。坦白说,那画面美极了。在此之前,我在电影里都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场景。那天晚上,所有人都跑到了自家的阳台上,那些家里没有阳台的人们则跑到了朋友家里。我们当时住在九楼,没有遮挡,视野开阔,所以看得十分清楚。人们还把自己的孩子也叫了出来,拉到最前面,对他们说:快看!记住这一切!这些人全都是核电站的工作人员;工程师、工人、物理指导员。他们站在弥漫着黑色尘埃的空气里说话、呼吸,为眼前的一幕而惊叹。人们驾驶 着自己的汽车,骑着自行车从四面八方赶来,只为一睹这一壮景。我们原来并不知道,原来灾难也可以如此美丽。不过,我当时的确闻到了一些味道;不是那种春天或秋天的味道,而是一种不一样的味道。那不是泥土的味道。我感到喉咙有些痒,眼泪则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那天晚上,我没有睡觉,而且我也听到了邻居们在外面走动和上下楼 的声音 他们也没睡。他们正在来回搬运东西,时不时还传来一两声重 重的响声,也许,他们正在收拾自己的行李。我感到有些头痛,就吃了几片药。第二天早上,我醒来后看了一眼四周,我还记得那种感觉;这不是我事后才意识到的,我当时就已经有所察觉;我觉得有些不对劲,我周围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永久性的变化。早上8点,街道上已经出现了许多带着防毒面罩的军人。当我们看到那些载满军人的各种军用运输工具出现在街道上的时候,我们并没有感到害怕;相反,这场景反而让我们镇静了下来。既然军队已经赶来援助,那么,一切就都会好起来。当时,我们并不知道看似宁静的原子也能置人于死地,更不知道在物理定律面前,人类竟然会如此无助。 接下来一整天的时间里,他们不断地通过广播告诉人们作好随时转移的准备:他们会带我们暂时离开这儿三天,他们会清洗这儿的一切,并且对这附近的环境开展一次彻底的检查。孩子们被告知要带上自己的课本。我丈夫把我们所有的文件和结婚照片都放进了他的公文包里。我只从家里带走了一条薄纱头巾,以免天气万一转凉。 从一开始,我就觉得我们是切尔诺贝利事件的受害者,是一群和其他人不一样的人。我们乘坐的大巴停在了一个小村子里,并在那里过了一夜;大家睡在学校的地板上,其他一些人则睡在当地一家酒吧里。在那里,你无处可去。一个女人邀请我们去他们家过夜。来吧,她说,我会为你们铺一些亚麻布。我为你们的儿子感到难过。与此同时,她的朋友也开始拼命拉她,想把她从我们身边拉开:你疯了吗?他们都己经受到了污染!当我们在莫吉廖夫定居之后,我们的儿子就去上学了。 上学第一天,他就哭着回来了。老师安排他和一个女孩同桌,但是那个女孩说自己不愿和他同桌,因为他有辐射。我的儿子当时读四年级,是他们班里唯一一个从切尔诺贝利转学来此的学生。其他孩子都很害怕他,他们叫他亮闪闪。他的童年就这样结束了,结束得如此之早。 就在我们离开普里皮亚季的时候,一支军队正朝着与我们相反的方向前进。一路上,我们见到了不计其数的军用设施,而我正是从那时开始感到害怕。不过,我始终觉得这一切都发生在别人身上,而不是我自己。我哭泣,寻找食物,睡觉,抱儿子,哄儿子,可是在我心里,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旁观者。到了基辅后,他们给了我们一些钱,但是我们什么也买不到:在我们之前,已经有成千上万的人被迫离乡背井来到这儿,他们买光了所有的东西,也吃光了所有的食物。许多人在火车站和大巴上突然心脏病发或中风。我的母亲救了我。她活的时间很长,并且不止一次地陷入一无所有的困境。第一次是在20世纪30年代,他们收走了她的牛、马,还有房子。第二次是一场大火,她从火中抢救出来的唯一一样东西就是我。现在,她说:我们必须挺过去。毕竟,我们还活着。 我记得一件事:当我们坐着大巴离开普里皮亚季的时候,车上的每一个人都在哭。一个坐在前排的男人冲着他的妻子叫道: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如此愚蠢!其他所有人都带了行李,而我们的全部行李竟然只有这些三升的瓶子。他的妻子认为,既然他们要乘坐大巴,也许她应该给住在半路上的她的母亲带一些密封瓶。那个塞满瓶子的鼓鼓囊囊的大袋子就放在他们的座位旁。我们乘坐巴士一路坐到了终点基辅,而跟随他们一同来到基辅的就是那一袋子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