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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山大此时代表了一个军事上强大的战胜国,他的军队遍及欧洲大陆。毋庸赘言,挟战胜之威的亚历山大提出的构想,对欧洲威斯特伐利亚式的主权国家均势概念提出了挑战。沙皇亚历山大率军亲征,一路打到巴黎,结束了拿破仑战争。为了庆祝胜利,他在法国首都郊外的一片开阔地举行了一次史无前例的阅兵式,16万俄军列队接受了检阅。即便是他的盟国,看到这一幕后也难掩内心的不安。亚历山大与他的宗教顾问商量后,提出了一份联合宣言草案。各战胜国将在宣言中宣布就以下内容达成一致:必须根本改变从前各大国之间交往的方式,尽快用一个基于救世主的永恒宗教真谛之上的秩序取而代之。23 出席维也纳会议的谈判者的任务,是把亚历山大救世主似的构想转化为与继续保持各国独立存在不冲突的某种成果,欢迎俄国加入国际秩序而又不被它的拥抱压垮。 维也纳会议 齐聚维也纳商讨如何创建一个和平秩序的政治家刚刚经历了疾风骤雨般的动荡岁月,一切原有的权力结构几乎被扫荡一空。在短短的25年里,他们目睹恐怖统治的狂热取代了启蒙运动的理性,法国革命的传教精神变成了东征西讨的波拿巴帝国的律令。法国国势由盛转衰。它曾一度跨过法国古老的边界,征服了欧洲大陆上的几乎所有国家,之后却险些在俄国广袤无垠的大地上覆灭。 出席维也纳会议的法国使节本人即是这一乱世的活生生的象征。夏尔middot;莫里斯middot;德塔列朗-佩里戈尔(俗称塔列朗)的身影无处不在。他早年做过奥顿主教,后来退出教会支持大革命,继而背弃革命投奔拿破仑,做了他的外交部长,最后又抛弃拿破仑,参与了恢复法国王室的谈判,随后作为路易十八的外交大臣出席维也纳会议。很多人视塔列朗为机会主义者。塔列朗很可能会为自己申辩说,他的目标是法国国内的稳定和欧洲的和平。为实现这些目标,他利用了一切可利用的机会。无疑,为了近距离研究权力和合法性的种种要素,而又不致受到任何要素的束缚,塔列朗曾竭力谋取官职。只有像他这样令人生畏的人,才有可能置身于众多纷乱的重大事件的中心。 塔列朗在维也纳会议上做出的贡献,是为法国争取到了保全其昔日边界的和平,即法国走上对外冒险之路前存在的边界。此后不到3年,1818年,塔列朗设法使法国加入了四国同盟。法国这个战败国摇身一变,成了维护欧洲秩序的一个盟友,加入当初为了遏制它而成立的同盟中。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北大西洋公约仿效这一先例,接纳了德国。24 维也纳会议建立的秩序,是自从查理大帝的帝国覆亡后欧洲最接近实现天下一统的体系。会议达成了以下共识:现有体系内的和平演进强于其他选择;维护这一体系比该体系内可能产生的任何争端更重要;通过磋商而不是战争解决分歧。 这一愿景因第一次世界大战而破灭。之后,维也纳会议建立的秩序成了人们热衷攻击的对象,抨击它过于依赖均势,而均势内固有的尔虞我诈把世界推入战争。(英国代表团甚至请撰写过维也纳会议专著的著名历史学家Cmiddot;Kmiddot;韦伯斯特提交一篇论文,论述如何避免维也纳会议的失误。)这一观点如果成立,也只适用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前的10年。从1815年一直到19世纪和20世纪之交,是近代欧洲最祥和的一个时期。合法性与权力之间绝妙的均势,是维也纳和会后几十年最典型的特征。 1814年齐聚维也纳的政治家的处境,与他们的前人起草威斯特伐利亚和约时的处境大相径庭。一个半世纪以前,为结束三十年战争期间的一连串战争,各方达成了一系列的解决方案,同时还制定了指导一般外交政策行为的原则。由此产生的欧洲秩序把不再受宗教驱动的现存政治实体作为出发点。因而,人们期待威斯特伐利亚原则的应用,能够建立一种避免冲突或至少减轻冲突后果的均势。此后的将近一个半世纪里,这一体系通过几乎是自发组成的相互制衡的同盟,把挑战者束缚在这一均势中。 出席维也纳会议的谈判者面对的是这一秩序的废墟。均势未能挡住法国大革命和拿破仑的军事势头。拿破仑的革命热忱和杰出的军事才能压垮了旧王朝统治的合法性。 1806年拿破仑摧毁了残留的神圣罗马帝国,从而中断了长达上千年的连贯体制。这次维也纳会议的与会者必须在国家体系和神圣罗马帝国的废墟上重新建立新的均势,还要面对法军占领欧洲大部分国家所引发的民族主义新潮流。尽管俄国的出现从东面对法国构成了威胁,但法国凭借扩张主义策略几乎称霸欧洲,因此,新的均势必须能够防止法国扩张主义的重演。 中欧的均势也需要重建。昔日哈布斯堡王朝称雄欧洲大陆,此时维也纳能够发号施令的疆域只限于祖先留下的领土。这片领土面积广袤(大致相当于今天的奥地利、匈牙利、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和波兰南部),居民操着不同的语言,能否保持政治上的统一成了未知数。18世纪,几个弱小的德意志邦国见风使舵的投机行为,曾给威斯特伐利亚体系的外交增添了一定的弹性,但都亡于拿破仑发动的对外战争。它们的领土重新划分时,必须符合新建立的均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