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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楚是7级公大夫,身量不高却非常强壮。他站起来一拱手道:“郑老您暂且息怒,咱们也不是说不能停种粟米。可您总得给大伙指条明路不是,咱们庄是改种两茬大豆。还是种点别的粮食?” “种两茬大豆是笨人做的事,君侯曾经说过除了少数作物可以连种两茬,粟米、大豆之类的农作物最不宜连种,稍有不慎种下去收不到理想的产量,把地种坏了等着哭去吧!再花个两三年把地整饬好亏的是自己,为了占小便宜吃大亏是蠢材之举,老夫也没说过要你们种两茬大豆。” “那是种什么?” “种这个。”郑老捧起一穗沉甸甸的果实说道:“你们认得此物否?” 许季又跳起来嚷道:“这个我认识,不就是小麦嘛!五谷里麦排第四,但是这玩意种出来的东西很难吃。” 南庄百姓心中很疑惑,小麦的口碑一向不好,因为脱壳的小麦有一层麦麸去不掉,导致小麦的口感非常差,吃到嘴里难以下咽,上古流传至今的麦饭就是用带着麸皮的小麦蒸出饭来,曹时尝过几次的确很难吃。 难吃导致小麦种植面积很小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从三皇五帝时代到汉兴以来2600年,汉人吃的始终是黍(粟米),往北还有种植稷(糜子),夹杂着种菽(黄豆)等多种作物,南方有稻米但产量很低,伺候稻米太麻烦得不偿失无法成规模,小麦则是口感差产量不高的原因无法普及。 五谷之中黍、稷、菽是必不可缺的主食,把稻、麦算进去就有点滥竽充数的嫌疑。 “得种小麦不好卖也不好吃,总感觉没有太大前途。” 郑老两眼一翻:“谁说的,你们不会脱麸皮得怪自己笨,脱了麸皮做成馍馍和汤饼是顶好的,我不信你们没在长安城吃过汤饼。” 馋嘴娃娃小声说道:“我还吃过侯府的烧饼,撒上芝麻甜甜的可好吃了。” 有人正忙着吞咽口水,有的人捂着肚子打闷雷,劳累一天还没吃晚饭,南庄的村民是有些饿了。 “真打算种?” “那就种下试试看再说?” 郑老咧嘴哼了声:“君侯是让咱们彻底改种新粮食,你们要是信我的话就跟着种下去,君侯说了不信也绝不强求,以后后悔莫及可别怪没提醒过,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孙楚想了半天,一咬牙一跺脚说道:“行!那就信您的话,咱们改种新粮食!” “我也种!我信郑老,更信君侯!” “算我一份!” “还有我的那一份。” 匈奴人也举起手表示赞同,一会儿功夫庄子里稀稀拉拉只剩下十几户没举手的,这些庄户多半是难缠的角。不是一天到晚屁事多,就是三天两头找麻烦。干点事唧唧歪歪叨叨个不停,或者惫懒滑头耍无赖如许季这种人。 郑老看了一圈觉得差不多可以。就让他孙子郑通取来契约请各位签字画押按手印,一式三份分别在庄户手里、闾里库中、县衙里存着,以后有了纠纷直接去县衙打官司即可。 末了,郑老也没催促钉子户,笑呵呵的说道:“老夫刚才还有句话没说,我手里这穗酷似小麦的粮食压根不是小麦,你们猜这是啥?” 庄户又吓了一大跳。 “郑老别吓我们,您说准备是小麦能是啥?” 这时候郑通站了出来:“的确不是小麦,这是从北边特殊渠道搞来的珍贵粮食种子。以君侯的能耐也就搞来够咱们庄子种下去的那么点种子,这种粮食适合在高海拔,超低温的环境下大规模种植,比边境的代国还要寒冷一倍的冬天也能活下来,它的名字叫黑麦。” “黑麦?到底是啥东西?” 郑老说道:“酷似小麦,产量和小麦差不多,仔细搭理以咱们的能耐亩产4石以上毫无压力,麻烦的是种植周期很长很长,从今年的八月底(公历9月底)到来年的五月底(公历6月底)。前后算上种植时间有近九个月,收了黑麦就得快速补种一茬大豆或者蔬菜,施肥固土整饬一番到秋后再种下一茬。” “这不挺好的嘛!9个月种一次地,大伙可以闲着搞点别的事做做。” “别以为种黑麦非常简单。这种作物可比粟米娇怪的多,肥料施不好用不了二年土地就贫瘠了,黑麦喜欢高寒略偏湿的气候。又非常怕高温和水涝,每年施肥、浇水、排水都的多勤快。尤其是开春拔节、结穗期必须得警醒着点,每年春天农忙的时候照样闲不住。算起来基本和以前的生活差不多。” 郑老这盆凉水浇下去,本来想投机取巧的惫懒庄户全熄了火。 粟米的普及有个重要属性是耐受性强,甭管多恶劣的环境都能有个稳定收益,就好比马种里的匈奴马就是耐受性强的标准之一,粟米就是粮食中的匈奴马,除了这个有点以外,粟米的高产极限远不如其他优质作物。 黑麦的产量和小麦相当,种植和收获的时间基本相同,营养成分却远比小麦好出好大截,优点一大堆缺点是普适性较差,作物的特点要求必须是寒冷的北方种植,更奇葩的是越冷就越好,有点类似粮食里的青海骢,品质优良但要求实在太苛刻。 “你们都听好了,过些日子咱们就先不种大豆了,花点力气把地整饬干净,上次教给你们那个土肥料的做法别忘了,鲜牛粪、大豆粉、熟石膏粉按比例混合发酵三天三夜,再拿出来加上水可以当肥料,还可以杀死地里的可恶虫子,滴进虫子的洞里再堵上口子很快就死光了,比草木灰的杀虫效率更高,还有鸡骨头鱼骨头磨成粉撒下去,还有草木灰,以及这个发酵的水,三种都要按量用,县里会派人来督促你们施肥,到时候记得把每亩施多少肥报给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