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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朝会散去,丞相召集相熟的三公九卿前来议事。除了少府曹时、太常许昌、卫尉庄青翟、太仆王辟方仗着列侯的身份,依旧不搭理卫绾的招呼以外,另外几位上卿还得照顾着丞相颜面。 几个中老年人聚在一起品茗论政,谈古说今玩的是不亦乐乎,茶不仅是交流感情的由头,更是长安城内蔚然成风的新时尚,有德之士不喝茶就光天化日之下衣不蔽体,通俗地讲茶就是长安城文化圈里玩的时髦品,你不喝茶就别想进这个圈子。 喝茶之风大盛,从太皇太后窦漪房、太后王娡再到小皇帝刘彻,个个都以喝茶为乐,老人家喝些清心养神的花茶,年轻人喝点败火提神的清茶,老少咸宜的健康饮品得到天家的青睐,三公九卿勋贵高爵自然而然的跟进热捧,长沙国产的茶叶价格一升再升,最近更是涨到一两上品茶叶值一两黄金。 贵是贵了点,但大家有的是钱,买茶的黄金到长沙王刘发那打个转,不消两年就可以用酎金律逐步收上来,落到百姓手里的金子一眨眼就用五铢钱兑出,朝廷握着难以仿制的铸币大权,小日子过的是越来越滋润根本不愁弄不到钱。 茶叶的兴起带来许多新文化,比如烹茶之道,品茶之道,以及茶文化的清静安宁思想,恰恰符合眼下几位三公九卿的思维方式,《老子》皇皇巨著五千言,讲的无非是无为清静自然之道,喝茶品茶的茶文化完美契合他们的思想特征。 因而上卿的圈子里喝茶的风潮还要更甚于京师的风气,嗜茶如命者一日三餐必以茶代水,追求的是精神上高度契合自然之道的玄妙感觉。 有趣的是茶道始作俑者平阳侯曹时,却是今天聚会要讨论的话题人物,在座的上卿普遍对他没有好感。 烹茶过水,滤去茶渍,以入冬采集的雪水煮沸,泡入新茶沏出一壶黄橙橙的茶汤。 卫绾对自己的烹茶手艺十分满意,抚着长髯笑道:“赛马场马上要建成了,诸公有想法尽管畅所欲言,老夫作为主持绝不加罪。” 上卿们悄悄对视一眼。恍然明白老丞相八成是心急了。 双手接过丞相递来的清茶,郎中令贺沉吟道:“你说赛马场会不会是曹时设了个套?” “噢?愿闻其详。” “曹时年少志高,自傲轻狂。但是细看他的作为也不是在瞎胡闹,我觉得赛马场没那么简单。” “怎么说?” 郎中令贺说道:“我曾仔细观察过少府的言行,廷议上几次试探赛马场都被他轻巧避过,观其神色不似惴惴不安的样子,反而透着自信满满的笃定,这非常奇怪。” “少年人有志向的表现,这不能说明什么。”主爵都尉奴不以为然。 “绝非这样。新长安城也是多少人不看好的情况下,由他一手操办拉起来的基础。咱们过分轻忽大意不好。” 多数上卿不停摇头,心里不由小看了郎中令贺的胆量,堂堂九卿被一介黄口孺子吓的疑神疑鬼,此人绝非可与之同伍之辈。 御史大夫直不疑笑呵呵的打圆场:“赛马场投入内帑百亿钱。的确不像个脑袋一热建起来的玩耍之物,但也不能排除满足天子期望的可能,天子这些日子不是在吵吵建章宫吗?” “长乐宫、未央宫规模宏大,北边还有北宫可供天子起居,再造新宫似无太大必要吧。”上卿们都皱起了眉头,小皇帝说一处是一出,今天想要建章宫,明天指不定又要建皇陵,后天万一要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这些当朝老臣还不知道有多难做。 廷尉牛抵怒声道:“不能由着天子瞎胡闹,为了满足一己私欲浪费内帑很不对,朝廷有朝廷的规矩。建章宫是绝不能动工的。” “那是少府管辖的内帑,咱们再急也说不上话。” “天子面前的大红人,根本不搭理咱们说话。” 三公九卿一半脸色不好看,大农令惠欲言又止,他和少府曹时的关系不错,但是他的上卿之位是丞相给的。他没立场为少府说话。 众上卿看向丞相,卫绾抚须道:“再等等。希望少府能及早悬崖勒马。” 长安城南,未央宫一侧的少府衙内。 随着几个月疯狂的铸造,五铢钱的存世量渐渐满足百姓们日常用度的货币需求,继续熔铸五铢钱意义仅限于大额交易和储存,有钱人会选择把多余的钱存起来,无论是挖地窖藏还是挖墙根藏终归会像地鼠打洞一样把剩余财产转存,到这一步非必要无须铸造五铢钱,按照全新的市斤标准一枚半两钱25克,可以满足任何豪强地主储钱需求。 大额交易用半两钱显然更方便,一枚半两钱等于10枚五铢钱,价值一万钱的交易只需要1000枚半两钱就可以搞定,而两者却整整相差了1000克的重量。 金银铜三色货币是他的构想,创作成功本身就具有巨大意义,无论是政治还是象征的都具有划时代性。 他的野心就是做个划时代的传奇人物,要不然这辈子真是对不起老天,白来一遭了。 曹时说道:“我上次就告诉你了,五铢钱可以停一停,目前五铢钱存世量足够百姓日常用度,改铸半两钱作为朝廷纳税的法定货币,错开使用铜钱的高峰保证钱币流动正常,朝廷收税尽量收半两钱,不足额的领头再选用少量五铢钱代替,无形中可以节省很多人力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