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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没有有那么多时间。对于病入膏肓的皇帝,最最担心的还是帝国的传承稳定,其次是天子死后的名声荣誉褒贬评价,再次才是帝国政体制度的稳定不至崩坏。 这三样要事。他该叮嘱的早就叮嘱过了。每个大臣都被他召见过,每个二千石的郡守的政论才能都被他以奏折的形势观察过,哪个大臣可以重用,哪个可以押后重用,哪个坚决不能用都已经交代给太子刘彻,将来的事他操心不来,他觉得自己可以坦然的去面对天国中的祖父和父亲了。 冠礼在太常利彭祖的主持下顺利结束,当天子举起象征成人身份的发冠带在太子的头上。无声的向世人宣布,太子刘彻从今时今日起成人。从未成年储君变成随时准备接位的成年储君。 两宫的太后皇后全程未发一言,默默的注视着两个男人完成最后的权力传承,她们知道帝国的最高权力已经悄然转移到年幼的太子身上,天子也像甩脱重担似的放下心思,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皇权的传承总是伴随着腥风血雨,美妙的权力不知道让多少父子反目、兄弟成仇,天子为此感到庆幸,他的两个兄弟梁怀王刘揖和梁孝王刘武从未真正威胁到皇权,废太子刘荣从不是他心目中的合格储君,只有眼前的小儿子刘彻让他感到万分满意。 天子的双手用力按在儿子的肩膀上,费尽所有力气说道:“彻儿,为父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我真心希望你能做个心系万民的仁君,能容能臣大将的贤君,善于纳谏的明君,志在开疆扩土的有为之君,知道进退得失而又不计前嫌的雅量之君,继承太祖,太宗与朕最优秀的部分,为大汉帝国的万世基业奋战下去!除非有一天你像朕这样倒下,否则绝不可懈怠!你明白吗?”。 “明白!”刘彻强忍着泪水说道。 天子一脸的失落,答应的太干脆证明没往心里去,迫不得已继续说道:“太祖立下的规矩严格遵守,太宗定下的律令不得更改,朕许下的承诺认真执行,每个皇帝临死前留下的教诲是后继为君者的宝贵财富,你必须把这一条一令一誓一约全部刻在宗庙内的碑林中,未央宫两侧的石壁上,时时警醒刻刻用心,只要你记住汉家的制度不崩,就不会有亡秦之厄,如果你哪一天忘记了,认为朕的教诲不重要了,厄运就距离汉家不远了。” “父皇,孩儿一定谨遵您的教诲,绝不会打折扣的!” “不!你不懂遵守这些教诲有多难,当你当上皇帝会发现很不舒服,朝中的老臣全是遵守规矩的有用之臣,他们在其位可以确保制度稳定运转,一旦他们离开位置换上你所中意的年轻臣子,他们接任后会想着有所作为,要有作为就得以大权干涉祖制,这个时候你该怎么做?听朕的教诲让你很难受,不听朕的教诲汉制早晚一天会被新臣败坏殆尽,新君要有为就是这两难选择,朕当初也面临过这样的难题,所以朕削藩掌权得意了十几年,直到今天才后悔自己鲁莽了。” 刘彻开始迟疑,他明白父皇的话绝非虚言,几年前他还记得父皇春风得意的模样,那时候分明是个夺取大权志得意满的有为皇帝,即便祖制依然是黄老无为,又怎么能阻挠一个誓要有为的皇帝呢。 时隔几年,父皇原本圆润丰满的脸颊凹陷下去,皱纹悄悄的爬满他的额头,自信满满的目光转化为饱经人世的沧桑,以及洞穿世间万事的沉凝深邃。满头黑发变成花白斑驳,从年富力强的有为皇帝变成暮气重重的老年皇帝。 刘彻很害怕,有朝一日也像父皇那样。带着满脸的皱纹和一身病痛,抓住自己孩子的手死死不松开,那神情既是父亲对儿子的淳淳教诲,何尝不是老父临死前的最后恳求。 看到儿子终于流露出复杂的情绪,有紧张、有畏惧、有期待也有不服输的坚持,毕竟是自己从小培养的储君,天子很了解儿子的性格特征。继承了皇族所应有的一切优秀特点,当然也有刻薄寡恩的特点,天子最担心儿子重走他的老路。他自己就是一意孤行的走下去,要不是这场要他命的重病,他还会坚持的走下去。 因为害怕所以限制,天子暗叹自己做决定真不容易。但为了汉家江山必须让儿子过的不舒服。比起江山基业个人的感官是次要的,这一刻天子终于体会到太祖高皇帝刘邦临死前白马盟誓的心态,人心不可测效忠不可信,只有自上而下指天发毒誓,以煌煌天威加以监督才可以安心,誓约有的时候比律令更可靠。 天子松开刘彻的手臂,像脱力了似的长长的出了口气,良久振作起精神吟唱起楚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朕本还想在有生之年回到汉家龙兴之地看一看。可惜啊可惜!” 冠礼后第三天,后元二年九月十九日,天子又一次病危,在满朝文武焦急的等待中勉强抢救回来,但是天子本人始终在昏迷与高热中挣扎。 其后七天,整个长安乃至整个天下的心都被牵动着,天子的病情几经反复如过山车般惊险。 窦太后每天清晨坐在温室殿里,死死抓住天子的手不松开,王皇后更是衣不解带的侍奉在旁,天子的宠姬一个个几天几夜不合眼,累了就趴在殿外由宫女照看着小憩一会儿,听到里面有动静又立刻醒来。 刘彻守在天子的身边,泪流满面的吟唱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