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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末,北方刺骨的寒风吹入关中平原,盘踞在秦川之上温暖的气流相撞,于是京师长安迎来新年的第一场降雪。 未央宫披上厚厚的银装,气温陡降十余度,把守宫门的南军卫士们换上厚厚的冬衣苦苦忍耐着风雪的侵袭。 往日岗亭外的火堆换成放在里面的火炉,一只水壶上冒着滚滚白起,守卫的关东卫士心里暖暖的,再过一个时辰交接过,他就可以坐在岗亭里用热水烫烫手脚,再吃上几块烤熟的芋头,美美的睡上一个好觉。 在未央宫的温室殿,熊熊燃烧的火炉旁,一株株娇艳的花朵反季节绽放,这里历来是天子的避寒之地,即使在科技如此落后的汉代,温室栽培技术已经日趋成熟。 自从曹时贡献的火炉进入宫中,在入冬以前长乐未央陆续添置数百座烤火烧水用的铁炉,温室殿里老旧的火炕全部被淘汰,耗时耗力的木炭被河东开采的无烟石炭所代替,长长的管道一直延伸到宫殿后的屋檐。 长安的冬天虽然不算寒冷,但是雨雪丰厚阴冷潮湿的时节也很难受,当朝天子重病在身的不耐久坐更加畏寒,寻常公务已经全权委托丞相处置,天子每五日一次的大朝也被临时改为每月一次,大部分公务堆叠在三公头上,老实巴交的卫绾和直不疑只好苦着脸应承下来。 天子捏着纸卷奏报脸色很不好看:“东阙甲第一场大火烧掉如此多官宦府邸,许多无辜的士民死在火海中,朕心难安啊!丞相的抚恤要多多尽力,勿要让京师人说你丞相处置不力,丢了我汉家的脸面。” “是!臣正在紧急草拟章程。”卫绾满头大汗地应答道。 “朕也乏了,你们下去吧。” 朝臣们识趣的退下去,没过多久王皇后从后殿转进来,满怀忧色的说道:“侍医说陛下的身体不宜操劳,少思少虑要多静养才能身强体健。” “吾也想少思虑,社稷多事怎么修养身心?”天子疲倦的合上书卷,想到东阙甲第那场大火,心里感到莫名的烦躁。 京师的童谣案被彻底查清,幕后主使者少上造周复纵火自烧落得满门皆死,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就连长信宫的老太太都被惊觉,比起大火更让人忧心的是那首歌谣矛头直指大汉帝国的天子。 虽然那首歌谣里没有涉及天子刻薄寡恩的直接言辞,但是其中蕴含的政治含义让天子每每想到都会浑身发颤,用心之歹毒几乎是要用一首诗掀翻天子的执政大义名份,于情于理都不可以容忍下去。 明察暗访抓人判案一系列手段用上,迅速将这窝藏在京师的案犯抓获,可是当天子看到破案卷宗后心里却高兴不起来,少上造周复是已故绛侯周胜之的儿子,代表着绛侯周勃一系嫡脉,这一脉被两代天子灭满门,天下该如何看待他,如何看待这首歌谣? 想到这里,天子夜不能寐。 王皇后笑盈盈地岔开话:“妾看了太中大夫的《亡秦论》,写的极为精彩,陛下以为此篇如何?” “泱泱大秦风光数百年,自春秋以来晋楚未占其都,六国未破其势,合纵连横敌不过关中四塞之险,为何天下一统不过十余载就亡国灭种?”天子合上书卷百思不得其解,原本诵读贾谊《过秦论》以为掌握秦灭的钥匙,可是当他读过《亡秦论》反而更加心神不宁。 第50章 赵涉现 大汉帝国不同于以往的王朝,它的制度几乎复制灭亡的大秦帝国,再往前数就是春秋战国以及更古老的夏商周三代,至于更早那可是神话时代的三皇五帝,乍一听起来那个上古时代距离很遥远,其实相隔也就二千多年而已。 没有可借鉴的成功经验,这是大汉帝国的皇帝最为头疼的麻烦,到底怎样治理国家,怎样让士民安居乐业,怎样避免国家崩溃重复亡秦所犯过的大错,这是大汉帝国每一代天子都在努力思考和寻找的。 未央宫里天子很烦恼,平阳府中曹时也很忧愁。 寒冬腊月的天里冰雪覆盖,往返京师与侯府十分不变,阳信公主对他抱怨好多次,又提起当初不愿在北阙甲第的故事,后悔当初留在城里也不必承受来回奔波之苦。 阳信公主的抱怨到不算大事,章武侯窦完给他出了个大难题,渭河边的那块地是终于肯松口了,但是他要出来的价格差点吓死人。 听到这报价,向来脾气不错的曹时,也忍不住瞪大眼睛:“你说渭河边那块地每亩6000钱,他怎么不去抢!这500顷地岂不是要3亿钱,等于3万金,他还真敢狮子大开口!” “在下磨破嘴皮也没能让价格降低一文,在下有愧于君侯的期望。”樊它广很郁闷,章武侯窦完八成是摸出他们的心思,打定主意要坐地起价不让一文钱,就这块地你爱买就买,不买滚蛋。 曹时气呼呼道:“这个章武侯狮子大开口,有点不识好歹啊!” 京师长安是天下重地,城中地价昂贵也不奇怪,城外的耕地贵者七八千钱便宜的只有两三千钱,距离京师越近耕地也就越贵,不沾驰道或者京师河道的都很便宜,侯府所在的地方不算特别好,虽然毗邻渭河与官道却距离很远,地价还要比周围的陵邑耕田还要略便宜一点。 樊它广也没有办法,章武侯毕竟是窦家外戚而有本钱恣意妄为,强龙不压地头蛇,平阳侯府虽然名声很大,却不好惹风光无限的外戚窦家,章武侯敢开出每亩6000钱的天价,预示着这块地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