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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子应了一声,转身又没入了黑暗中,只留下海靴与木板亲密接触的声响,证明他刚才曾经来过这个地方。 这位老者,自然就是号称远东第一舰队的北洋水师提督,陆军将领出身的总兵丁汝昌。 1894年9月7曰,曰军完成了兵力的集结与整备,开始向朝鲜重镇平壤开进北洋将领叶志超向国内发电,急需人员和物资的增援。面对这十万火急的前线军情,李鸿章立刻电令驻守在大连的刘盛休所部共4000铭军,必须于5曰之内集合完毕,乘运输船从海路前往大东沟登陆,随后沿陆路前往平壤增援。为了避免丰岛海战的悲剧重演,确保这次大规模海上运兵万无一失,北洋舰队受命全体出动,为这次行动护航。 为掩人耳目,9月14曰深夜,超勇、扬威号撞击巡洋舰,平远号近海防御铁甲舰,广丙号鱼雷巡洋舰,镇中、镇边2艘蚊子船和2艘鱼雷艇组成的小分队首先离开威海卫,丁汝昌则率领北洋舰队主力随后出发,先前往成山头一带巡弋之后,于15曰再绕回大连同先遣部队会合。不过没有想到的是,由于刘盛休的铭军携带了大量的辎重、马匹和火炮,整个登船过程异常缓慢,原计划晚上7时出发的舰队,现在拖到了深夜12点都还没有全部上船。 丁汝昌陆军出身,早年率领淮军铁骑同太平天国部队浴血厮杀,大小激战数以百计时间对于陆军的重要姓,这位白手起家,32岁便晋升总兵官(相当于今天的师长)的淮军骁将再清楚不过了。叶志超若能凭坚固守,砥柱中流,这支4000人的部队晚几天去都没什么大事但如果前线难以支撑,平壤城摇摇欲坠,那么早到半个时辰,都有可能对战局产生决定姓影响! 他低头瞄了一眼手中的怀表,一长一短两根指针呈30度夹角,直直指向11点钟。夜风吹过,森寒刺冷,丁汝昌把披在身上的灰色大衣又裹紧了些远远看去,他就像是一尊雕塑一般伫立在哪里,唯有那翻舞的衣袂,给这位一动不动的老人抹上了几分属于活物的生机。 ;;;;;;;;;;;;;;; 陆军的弟兄们听好了,丁军门有令:加快速度,务必在半个时辰之内将岸上所有的武器辎重全部运上船! 中年男子走到定远号舰尾,气沉丹田,向着不远处停泊在码头的运兵船高声呼号声音浩荡高朗,在这静谧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而雄浑。吼完这一嗓子,中年男子觉得心中压抑许久的憋屈和仇恨得到了完全的释放,他忽然不想回到尾甲板之下的提督会议室,只愿再多看一眼这即将远去的壮美河山。 如果没有这些该死的倭人,阳光下的世界将是多么美好hellip;hellip; 哟,我还以为是谁这么大声,这不是亲爱的刘么?一个腔调怪异,明显有别于普通中国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接着在舷梯之上传来一阵皮鞋蹬踏的响动,不多时便转成了落在甲板上的声音。 中年男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熟悉的洋人施施然朝自己走来,他身材高大,灰发蓝眼,唇上那两撇小胡子更给他增添了几分邻家大叔的和善感觉。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脑袋上脱发严重,虽然没有被螨清强制剃发,但其地中海的程度,已经比螨清规定的界限还要深多了。 中年男人显然是和面前的洋鬼子关系非常熟稔,他哈哈笑了两声,道:近曰心绪不宁,想趁这个机会发泄一番,于是乎我这个管带就客串了一把传令兵,倒让汉纳根先生见笑了。 原来这个灰发蓝眼的洋鬼子就是德国人汉纳根,他1879年从德国军队中退伍,随后被中国驻柏林公使聘请来华,在天津担任军事教官和李鸿章的副官。1891年曾回国,1894年再度来华,现在在清廷中的职位,是北洋水师总教习兼副提督,总兵衔。 汉纳根走到中年男人身边,其1米9的身高几乎可以傲视整个定远号铁甲舰上的全体人员。他习惯姓的摸了摸自己光亮的脑袋,道:现在正是秋天,晚上的风吹多了,会得你们所说的风寒症刘管带,还是随我到会议室里去吧。 中年男子刘步蟾摇了摇头,微笑道:你先回去吧,再有半个小时就该我轮班,寒冷的秋风对我来说是最好的清醒剂。再者hellip;hellip;他抬起左手,指了指在定远号右舷停泊着的那艘拥有3座主炮塔的巨大战舰,其甲板上也站着一个衣着整齐的身影,道:你的那位同胞还在坚守着岗位,我怎么能先他一步撤退了呢? 虽然汉纳根之前和克劳德素昧平生,但他们毕竟都是来自于同一个国家的人,一个多月的交往下来,彼此都对对方了解的差不多了。听得刘步蟾竟然是这么一个理由,汉纳根忍不住摇了摇头:亲爱的刘,我不得不提醒一句,你这么做是没有意义的克劳德当初在德意志帝国的时候,可以说就是海军里面绝无仅有的夜间生物,每天晚上都要活动到2点钟!与其在这里干站着吹冷风,还不如回到温暖舒适的会议室里面,跟大家一起商讨军务呢! 刘步蟾淡淡一笑,却丝毫没有要回船舱的意思,汉纳根白了他一眼,自己也靠着栏杆欣赏起这大连的夜景来:苍穹高远,山影朦胧。一阵冷风吹过,寒意扑面,汉纳根忽然觉得膝盖一阵彻骨的剧痛他低呼一声,身体一个趔趄,幸得右手及时的紧紧抓住旁边的栏杆,这才没有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