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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将她怀里的档案抽了出来,“替我一下,受不了了,工作日还这么多人,要累死了。” 文茵听着身后的人声渐渐归于嘈杂,字句都不再能够清晰听见。 心跳声才渐渐归于平稳。 抬手按下电梯边了“上”的按键。 一分钟后,她走进了电梯间,金属的门板渐渐合拢,不再有一丝缝隙。 文茵赶到的时候,文渊已经从急诊转入了住院区,林友然正坐在床头,削着一个红通通的苹果。 病床上半靠着一个中年男人,发丝乌黑,但鬓边难掩银丝,双目磕着,右手上插着一个输液管,正在打着点滴。 年过五十的男人靠在床上,腰后塞着一个靠垫,双唇褪了血色,只显出病态的苍白。 在文茵的记忆里,文渊是意气风发的,是像一座山一样扛着这个家的,尽管他失意过,发怒过,但从未这么憔悴过。 他曾是文茵心里唯一的英雄,也是她小小世界的顶梁柱。 在翟北祎出现之前,文茵所有的得意与自信,都是文渊给的。 而此刻,这个男人就像个普通的病人一样,没有精神,没有了斗志。 他老了。 一瞬间,文茵的鼻子就酸了。 眼底的湿意拼命地往外涌出,好像急切地想要找到宣泄的出口。 那是一种在她心头深埋已久的委屈,也是对这个男人的恨意与爱意。 “爸……”喉头哽咽了,她拼命压抑住了那股洪流。 眼皮耷拉着的男人豁然扯开了眼,目光向她的方向猛地看来,男人的双唇颤动着,竟然一时没有发出声来。 只是微启着,千言万语都聚集在了舌下。 半晌,文茵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尽管无奈,尽管气愤,但仍然叹着口气,喊她“茵茵”。 但文渊没有,他只是冷漠地偏过头,将那张本该慈祥的脸以“拒绝”的样子对着她。 不置一词。 徒留冷空气向文茵一点点聚拢,从脚底升到了双肩,叫她瑟缩了一下,抱紧了双臂。 林友然四十多岁的年纪却保养的不错,那个红通通的苹果终于削完了,鲜红的果皮盘旋在她的脚边,像是妖冶的小蛇,刚刚褪去了蛇皮。 文茵只是不带感情地瞥过她一眼,连多一分的眼色都不愿再给。 林友然却站了起来,向她走了过去。 “茵茵,路上赶得挺急的吧,我看你鞋子都没穿好。” 她脚上那那双帆布鞋,有一只鞋带还是散的。 双脚内没有袜子,新鞋磨的她脚掌都起了疼。 但这也没有那声“茵茵”来的让她不舒服。 第46章 四十六片玫瑰 看翟北祎生气,莫名的有…… “你离我远点,还有——” “不要喊我茵茵,那不是你喊的名字。” 空气刹那间冻结了一般,文渊的侧脸肌肉细微地颤动了一下,林友然的脸色一顿,一瞬间又恢复了往常。 还是那样温柔又平和的样子。 “谁让你来了?”中年男人微冷的话音丝丝冰冻,碎裂的细缝从她的脚底开始崩塌。 文茵的大脑“哐”得一震,瞳孔骤缩,“你说什么?” 文渊绷着张略带沧桑的面庞,往日精神的浓眉此时飞扬入鬓,双目拧起,倒不像是慈父了。 亲生父女一个站在门前,宛如一尊石雕,一个躺在病床上,巍峨如山,谁也没有主动像谁靠近。 “我说,你来干什么?” “……你病了……我来……算了,看来你好得很,都还有力气呵斥我。” 文茵向后退了一步,脚尖抵着门缝,身子陷在走廊总,好像只是一个普通来访的陌生人。 急匆匆的模样平静了下来,顾不上仪容的女人此时也伸手捋了一下碎发。 声音冷冷清清的,倒像是真的是个陌生人了。 “文先生,虽然你现在不需要法律上的女儿,但是没有我的同意,她也别想进我文家的门,如果你觉得你的身子够硬朗的话,那我们就耗着,看谁耗得过谁。” “你——你给我滚!” 几乎快震穿天花板的怒吼声将这个安静的病房变了副模样,那只刚刚削好的饱满苹果“冬”一声砸在了文茵肘边的门上。 本来就薄且脆的门板晃了一下,苹果滚到了她的脚边。 干净又鲜嫩的果肉染了灰尘,变得有些肮脏和落魄,一瞬间,它就使了色泽。 文茵嘴角不自觉扯了一下,有点像冷笑,又有点悲凉的意味。 她将那只“咕咚”滚落的苹果捡了起来,大拇指的指腹擦了擦上面的脏污。 在文渊的视线里,她缓缓抬起头来,“好,是你让我滚的。” ——“请文先生千万保重身体,免得日后没人送终。” 转身将苹果扔进了那个黑洞洞的垃圾桶里。 病房里的一男一女各怀心思地看着离去的文茵,都是满脸复杂。 林友然年岁不小,但尚有初心,方才削完苹果还未来得及洗手,这才感觉到指尖粘腻的难受。 文茵风风火火地来,又气势昂昂地走,在她的印象里,这个独生女一贯如此。 性格直率,把这个爸爸看得其实很重。 背对着文渊,林友然偷偷用黏黏的指尖擦了一下眼角,然后飞快恢复了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