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丈夫虽爱附庸风月,仕途不顺,但一身所学皆是由父亲亲自教导的。 人确实是有真才实学的,因刻板固执,不易变通,又自身无心官场,是以仕途不显。 母女二人在屏风后立了不久后,便回了内院。 路上贺明蓁一直低着头,发间的步摇随着步伐轻轻摇曳着,一句话也无。 贺二夫人望着女儿低垂的头,心中一阵叹息不忍,可事已至此,现下却是再无别的更好的选择了。 回到贺二夫人的院子后,母女二人说了会话,考虑到女儿大病初愈,便让她先回房休息了。 这次见过何为安后,贺素卿便去西跨院禀了父亲,说自己已经见过了何为安了。 人品才学确如父亲所说,皆是不俗,不出意外的话,年年的婚事会尽快定下来的。 贺二夫人虽心中还有不甘,但也知道此事已难再转圜了。 几日后,只带着身边的老嬷嬷轻车回了趟娘家忠勤伯府。 忠勤伯府的夏老伯爷也就是贺二夫人的亲爹,年愈古稀,近十来年迷上了修道成仙之事。 早几年就搬到城外香云山上的道馆内去虔心修行去了,一年都难得回来几次。 贺二夫人知道今日是哥哥的休沐之日,便早早的赶了过来。 和嫂子钟氏道明来意刚聊了几句,贺二夫人的同胞哥哥夏言均便赶了过来。 知道妹妹来意后,夏言均沉默了片刻。 外甥女那日在纪府落水后,他也曾派人去过贺府探望过。 京中关于外甥女的流言,他更是早就派大理寺的人调查过。 倒并非一无所知,只是据他所查到的消息,事情实在是一团乱。 流言的幕后推手和纪家有关更是牵扯到了忠勤伯府。 他实在是不敢告诉自己的这个妹妹,就怕依着她的脾气,会不管不顾的找对方撕破脸。 然依旧对外甥女的事情毫无帮助,纪家势大,现在并不是闹僵的好时机。 夏言均沉思了片刻,开口道:“既然妹夫和贺老都已同意,妹妹你也不必太过忧心。” “那何为安哥哥也曾托人仔细打听过,除家世清贫些,其他到皆无可挑可处。” “此人年纪轻轻毫无家中助力竟也入了翰林,假以时日,加之贺府和伯府的顾携,定能让他留任京中,仕途坦荡。” 贺二夫人除了嫌弃何家清贫之外,最担心的便是女儿嫁了他之后,万一翰林院的散馆考核未过,被派到外地出任,那她的女儿也要跟着去受苦。 公爹虽掌翰林院,但铁面无私,为人清正,断是不可能会为了此等小事而特殊对待他的。 想着哥哥身为大理寺卿,既然他都查了那何为安没问题,那想来应该真的只是自己想多了。 听哥哥这么说了后,贺二夫人心中稍稍又放心了些。 又聊了几句后,推辞了兄嫂的挽留,带着嬷嬷又匆匆回了贺府。 自上次从贺府回来后,何为安便知道自己兵行险招这一步棋赌对了。 他知道在纪家设计这一出即疯狂又大胆。 可他何为安能走到今日靠的从来就不是老实和本分。 在这官僚横行,世家子弟遍布的上京城中。 像他这样的寒门子弟即便高中一甲也就是在金榜题名时那昙花一现,后大多籍籍无名。 更何况像他这种二甲出身多如过江之鲫的普通进士。 往往到后面不过都是成为了那些官宦子弟的垫脚石而已。 何为安不甘心,凭什么家中举全家之力,节衣缩食的供自己寒窗苦读十载,到头来仅仅是这么个结果而已。 他自问自己并不比京中官宦子弟差在哪里,就因出身不显。 凭什么像他这样进士们就要受到诸多不公待遇。 他至今仍记得自己幼学时期,夫子在和他们讲完,是非成败本无定,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那个典故后那落寞无比的眼神。 夫子是建宁十年乙卯恩科进士,高中后被朝廷派往北边苦寒之地任知县。 一任就是六年,可惜这六年来因夫子不愿与当地乡绅同流合污,欺压百姓,被同僚排挤,上官呵斥,后被朝廷一贬再贬。 夫子彻底心灰意冷,愤而辞官归故里,在镇里开学馆授课。 正是因为当时学的那句话,和夫子那时的神情激励了自己,每每当自己坚持不住了时,凭着那一股蛮劲。 他也成为了建宁三十年恩科他们那个州县唯一考出来的进士。 他如今虽入翰林的庶常馆学习,即使三年后考核合格,可若是想在这盘根复杂的朝中立稳脚步,凭着毫无背景的自己单枪匹马闯出一番天地,无异于痴人说梦。 朝中局势波谲云诡,天下能人尽聚于此。 这上京城中最不缺的便是能人异士,唯有权势才是立足之根本。 便是那年少意满的探花郎,为了那权势更是能眨眼就抛弃与自己相伴多年的发妻另娶。 京中的繁华富贵,权势利益迷人眼,乱人心,何为安也不例外。 这楼宇琳琅,魏国之都他何为安既然来了,就不会轻易离去。 所以他不惜剑走偏锋,只为能够达成目的。 第3章 贺家就是何为安看中的那根能助自己在京中立稳脚跟的高枝。 贺家是京中的的百年名门清流世家,在朝根基深厚,于他是再好不过了。 原本一开始他的目标并不是她的,贺家门楣清贵,但二房却不显,所以一开始他就将主意打到了二房庶女贺明蓉的身上。 他明白依着自己的身份即使是贺家的庶女也不是他能肖想的。 所以当他知道贺家女儿会去纪府赴游园会时,他便费尽心机的去接近同在翰林任职的纪家大房的二公子。 有一日在为客栈赶考时所结识的朋友因落榜践行之时。 偶然间听他说起自己有一同乡,在纪家别苑做洒扫侍女。 因家中母亲病重,竟胆大妄为想偷拿主家的东西换取给母亲治病。 好在同乡在动手前和自己提了一句,当时他立即就严词唬住了她。 纪家的东西非富即贵,更不乏宫中赏赐下来的宝物。 就她这样的堂而皇之的想找到买家,换银子给自己母亲是根本不可能的。 怕是银子还没到手时,她就已经被纪府的人捉了起来了。 到时候别说救母亲的病了,自己的小命也难保。 何为安听后,顿时计上心头。 后因朋友结识了在纪府别苑洒扫的他的同乡,再以重金许之。 到了纪府游园会那日,纪府因当日所邀请宾客众多,果然从别苑抽调了许多人过去,那名侍女正在其中。 当日一切都很顺利,事情也都按照自己所想发展。 只是不知道为何那落水之人竟然变成了贺家的大小姐。 如果只是庶女,家中很有可能为了名声就匆匆许配嫁人。 可变成嫡女后,一切就复杂的多了。 和那母家普通的贺明蓉相比,作为贺家二房的嫡出的小姐。 那贺明蓁的母亲出自忠勤伯府,有个做伯爷的外祖,和大理寺卿的舅舅,何为安第一次心里没底了起来。 不过后来京中那显然是有人在操纵的谣言愈演愈烈时。 何为安立马意识到了,这是有人在帮自己逼贺家将女儿嫁给自己。 那人不会那么好心,要么是贺家得罪了人。 要么就是京中有人不愿看到贺家和别家结为姻亲,这上京城中局势复杂,两姓姻亲是最好结盟方式。 果然在贺夏两家的干预下,那传闻依旧满天飞。 而贺家也终于按捺不住的邀自己过府了。 出了贺府后他便知事成了,虽贺素卿未向自己提起那日的事,但他言语间的试探,显而易见。 十日后,贺家再次遣了仆从来请何为安过府。 此次堂中贺家二爷一身常服,贺家大爷贺素昀身着二品锦鸡补锦袍官服。 而贺老学士亦是身着官服端坐在堂中首座。 何为安忙上前去依次见了礼。 贺老学士颔首,示意他坐下说话。 “学生不敢。”何为安惶恐回道。 贺家二兄弟的目光注视着他。 特别是贺家大爷人至不惑的年纪,周身自带一股沉闷的气压。 眼神虽只扫视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竟让何为安生出了一种他已然看穿了自己的错觉,默默凝神站立,面容沉静。 贺老学士见他执意不坐,便也不强求他了。 抬手抚须后,望着面前站着的年轻人:“你即入翰林学习,唤我一声老师也不为过。” “学生之幸。” 贺老学士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想来你心中也大约明白,今日请你前来不为公事,乃是我贺家私事,你也不必拘谨。” “前些时日你救我孙女一命,于我贺家是大恩,虽犬子已谢过你了,但救命之恩,恩重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