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节
他怕王登科不干,就立刻弥补道:“不不,至多两栽,我便助王兄改换门庭!从此富贵满门。” 这人话颇大,就吓的王登科有些肝颤,他捯气半天方道:“那,那你到底要做甚?你,你详细说说,我,我就考虑考虑……” 王登科说完,扭脸对着墙就面目剧烈扭曲几下。 蓝子立看他上套,便立刻蹦起,如此这般的说了起来…… 而那传说中的钱太监,却戴着斗笠背负着手在雨中溜达。 这走啊走啊,就走到西市花锦楼子,刚到花香深处没几步,便听了一番大热闹。 有七八个打扮娇俏,摸样好看的粉楼女先生,一个个正趴在花楼二层围栏上,对着对面的秋月楼大声喝骂呢。 “燕兰心!你出来!真真就一根牙簪三厘儿的份量,骨头轻的你规矩都不要了,这门对门的坏行规,你是十二月贩扇子你做的背时买卖!你秋月楼后院粪缸子点烟花,就炸了你这样的臭货出来现眼?若想卖你走远就是,抢客又算什么本事?” 这边一开战,这大满街的看客也不管是不是下雨了,就呼啦啦围了上来,都仰着脑袋看热闹。 呃,这样的老花街里呆着的人,也不是什么本分人。 秋月楼那门窗紧闭,就一声不吭,花锦楼就越骂越脏。 那钱太监便吧嗒嘴儿叹息:“哎!从前这街呆的又是什么人物?现下又什么货色?从前就有的是品性高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女先生,如今?怎么竟成了这样了?” 你说你一个老太监,你咋这般熟悉呢?亏他这抱怨就没被蓝子立听到。 他正在叹息,冷不丁就听到那秋月楼二层木门开了,而那里面就出来一个穿桃红衣衫,披头散发满面春色,模样艳丽的女娇娥。 这位想就是那燕兰心了,她走到栏杆处却也不怕,就懒洋洋妖艳艳栏杆上一靠,拿扇子捂着半张脸对楼下冒雨的看客便是娇媚一笑。 美人果然是美人,下面阵阵喧哗,对面就更气了。 “燕兰心你有的是恩主,可这街头街尾,你出去打听,是个人就都知道乌公子是我们采舟的恩主,你就等咱们回禀行头,就等你家下花牌子吧!” 那叫做燕兰心的自知理亏,就对着楼里面喊到:“死人,你可害死我了!赶紧出来与汤妈妈,还有众位姐妹解释解释,都是你强要来的,奴奴可冤枉死了。。” 她说完,那屋内就传出一声放荡笑,有人不在意的调侃道:“老子可不出去,出去就是个死,爷有几两肉够你们分吃的?你跟她们说恁多话?少爷又不是娶亲纳妾呢,怎得梳弄了个姐儿,还得给她守贞不成?” 这话说的恶心,那楼下哄堂大笑起来。 燕兰心便面露苦涩道:“你这冤家害苦了我,你若无情又何苦梳弄了她,咱们这边的规矩便是如此,你若不喜欢想淘气,就走远点啊,又何苦来欺负我?这就叫我里外不是人了!这可门对门不给人留脸呢!” 她说完,那屋内便出来一个衣不遮体,众目睽睽只套个纱的公子爷。 这位满面的不在意,他也不嫌丢人的搂住燕兰心,就跟对面喊了起来:“舟儿莫气!你当初既允了我,就该知道我名声不好,早晚就是个烂下场!这满大街都知道,少爷我除了有几个腥臭的钱儿,那还真不是个好人! 你要的东西我不懂,反正,爷啥也没有……可你要怪燕儿,这就没意思了。这门对门姐姐妹妹的,没得为我这外人坏了情谊不是?” 那对面出来一个软绵绵,长相甜美的小娘子,许是昨晚哭的厉害,她的眼都是肿的,人出来就拿着帕子看着这浪荡子哭。 这浪荡到底不好意思了,就趴在栏杆上嬉皮笑脸道:“心肝儿,你且等我几日,我在这边早晚呆的没意思,也早晚回你身边去!哎哎哎,你别哭啊? 这样,你今日只要收了你的泪,少爷就允你带姐妹六市口子金铺子花销去,那凡举你们看上的,就只管拿着!跟他家掌柜说回头我府上报账,这回高兴了吧?你的体面就算作是有了……” 六市口子的金铺,随随便便一支珠钗都有二三十贯。 街里听这恩客虽不要脸,手头却大方,又被这样的美人环绕,还被抢来抢去,万般嫉妒之下,看客难免说话不好听,有了众怒。 这姓乌的公子无奈,又因这事在西市招了人眼,便趴在二楼对着楼下喊他的小厮。 待他小厮出来,他就从楼上丢下一个铜牌骂骂咧咧说:“这会子你倒机灵了,昨晚看我进错了门,你咋不提醒?” 哭哭啼啼的采舟姑娘闻言一撇嘴,她看看那兰心姑娘,兰心便对她眨巴眼儿。不过就是一场戏,她们闹腾,却也是给这乌秀脸面,让他威风呢。 那小厮接了牌子就笑问:“少爷换多少啊?” 公子便笑骂到:“眼瞎的东西,还用问我?自然是你家两个小奶奶,一边一筐呗!” 这天还没黑,红灯也未悬,就有姐儿的恩客送了满筐子金灿灿铜钱给她们撒着玩儿。 那钱太监年纪大了,看到热闹他也不敢前面去,想躲着人走,好不容易到了个高处,却被一个冒失鬼从身后就撞了个大马趴,那是摔的是相当狠了。 花楼上的姑娘笑的娇艳,一把一把的就在那撒钱,那看热闹的一拥而上,踩的钱太监便爬不起来了。 他正要呼救,却听到有人在他耳边大骂道:“青天白日,不成体统!真真不像话,没看到这里有老人家么?哎呀,哎呀……踩到人了!” 浑浑噩噩的钱太监被人扶起,可怜他还未及反应,便蓝子立背了起来。 蓝子立背着钱太监一阵狂奔,边跑边喊:“都让开,让开!这有老人伤了,都让开……” 钱太监就趴在蓝子立背上,瞠目结舌的就看着街边的王登科,他无声问,不是引他回咱那个地方么,再循循渐进下套么? 王登科就抛着羊皮袋儿,表情奇怪的对他一摊手,还做出再见的手势想,该!叫你抄近路,你个太监走什么花街?哎!实在是咱侯爷太励志,人家想你做他爹呢!” 花街柳巷一番热闹,就成了燕京纨绔公子嘴里的笑话,那乌秀自打有钱了,便从此放荡了,还别说,从前看不起的,对他排斥的,这还隐约的对他有些羡慕了。 谁不想大把花钱,谁又不想被一群女娘围绕争抢,被当做心上人爱着。 便是知道那是假的,那又如何? 暂不提乌秀,也不提蓝子立……却说管四儿还有胡有贵配合手下的斥候,先唱了一台大戏,给人捧了一个好哏儿离去后,他们也没有入花市,却坐着马车穿市而过,就离着燕京越来越远。 他们本想去远郊来着,反正没事儿,捎带绕路去三沟子买点好酒回家存着,那也不错的。 只可惜这走出去十来里地,忽就来了一队骑着黑马的银甲骑士,人家呼啦啦百十来人过来,二话不说便把他们围了。 这却是为何? 管四儿与胡有贵互相看看,胡有贵就对外低喝道:“莫要妄动,免得坏了大人事儿!” 说完他便车内站起,顺手打开座位下面的暗格,管四儿根本没考虑的就躲了进去。 车外有人喝问:“休要无力!来者何人?你们可知这车里坐着的是谁……” 恩,话也就没问完的,这位就被人从马上拽下去,利落的一拳打到后颈就晕了。 接着,扮做贵人家奴的人自然不甘被围,就些许反抗,没几下便被人战场上刚下来的军士收拾的利利索索。 胡有贵脑袋很乱,他是百思不得其解,一直到有军士举着马鞭撩开纱帘看他。 他便僵硬了。 他看着来人,也不说话,也不激动,总而言之在人家眼里,那就是又甜又乖的小模样实在招人爱。 这位也是个女军士,看他这样便笑了,还好言好语哄他道:“小公子~你莫怕吖,咱们不是坏人呢!” 外面立时有人笑,这位就赶紧放下车帘对外骂到:“赶紧收了你们的狗样,这可是咱未来主母,吓坏了他,明儿小将军好抽死你们!” 说完,她又举着那车帘,探进一张戴着凶兽面具脸,好声好气又哄道:“不怕不怕,你瞧?我都骂他们了,其实我们不是坏人的,真的!” 胡有贵便想,妈的!老子信你个鬼,宇文家的是么,咱这可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 他这辈子吃四次大亏,其中有一亏就吃在伯益关,那日鸣金收兵,谭家军给养照样不足,当时头儿还是全子哥。 全子哥比老大机巧,就说没食儿吃,咱就偷去,若老大是头儿就会说,你们等着,我给你们偷去。 总而言之吧,反正都是个偷儿。 说来也巧,正好宇文家的粮草大营就扎在谭家军不远,他当时便想,好歹偷一次,索性来个大的。 却没想到啊,宇文家也是新鲜,就搞了一堆母夜叉押送粮草。 出去打听下,谁家大营敢来女人?可宇文家几辈子守关,就有过男人都死光了寡妇挂帅的经历。她家不忌讳这个,一二百年下来旁人便习以为常了。 那些女人混在男人堆儿里本就警醒,许是被偷袭习惯了,他一进去便失了手,被好几百娘们追着好打。 那晚真是锣鼓喧天,就撵的他满营儿乱窜,最后被逮住还把他吊在了树上。 后凭着他怎么解释,人家也不相信他是来偷吃的,非就要说他是来偷人的? 哎呀!就请漫天神仙作证!他对老天爷八辈子祖宗发誓,那里面的女人一个个面目黑漆漆,腰就比他娘当年的酱缸还粗,他是疯了还是瞎了要去偷夜叉? 哼!若不是他是老刀,谭二也不会亲自上门道歉,最后他在母夜叉堆儿里挨了一顿鞭子不说,回来又被打了一顿板子,小三月都是一瘸一拐的不能好好走路。 他永远不忘那个名字,宇文小巧,可去你妈的小巧,一拳打死老牛的拳头你还小巧?抽了老子三十多鞭子,这仇他一直记到现在呢。 脑袋里胡思乱想,胡有贵便听到外面说:“小公子莫怕啊,咱们都没有恶意吖,这不,小车儿也给你预备好了,你就出来吖?” 妈的,老子不出去! 胡有贵一动不动,稳如泰山。 那车帘便又给打开了。 车外雨淋淋,可怜他的斥候被人叠放成两堆,男一堆女一堆。 那带头的夜叉下马,就举起一把明晃晃的大刀笑着恐吓他:“小公子莫怕吖,你不出来?我就杀了他们呦,砍成稀烂吖,可恶心了……” 胡有贵看看城门的方向,就怕怀了头儿大计。 那边却误会了。 人就一手举刀,一手对他举着说:“来来,我扶你下来,小公子莫怕吖,不会有人来救你的,来,乖乖跟我们走,就有好事等着你,嘻嘻,天大的好事哩!” 好你妈个头,这是去,还是不去啊? 要不然打一架如何? 距离西门这般近,前面便是十里长亭,胡有贵不敢动作,就气的不成,脸上就越来越白了 。 举刀这位看他这般动人,就捂着心叹息一声:“就,就怪不得咱将军动心了,真真就是应了那话!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不过了!不过了!” 不过你祖宗吖!!! 他们相对无言的看了一会,再一阵凄风冷雨吹过,胡有贵下意识就觉着寒凉,纱衣到底没有布衣暖和。 他躲了一下,这位立刻笑着哄道:“哎?小公子冷吖?来人,把将军的披风拿来给公子披着,免得回头受了风寒,这样的……” 她看看胡有贵娇娇嫩嫩的样儿,就确定说:“公子这般招人心疼,你吃一口药,咱们将军能心碎死!!” 胡有贵皱皱眉暗想,可去你的吧,老子不是大石,你也不必心碎死。 一位军士讨好的送来一件火焰红披风,这位就递到了车内。 然而,咱们有贵兄弟被嫂嫂早就训练成了爱沐浴,爱干净的好刀儿。他现在每天活计就是再累,那也得沐浴一下,还要换个干干净净的兜裆布的。 还是白色哒! 扑鼻而来这熟悉的,令人恶心的血腥夹着汗臭的盐腥气啊……这有多久没闻到了? 是了,边人在伯益关作乱,燕京救援不及时,就靠着那宇文粗鲁带兵抵抗半月,待援军到达,那疯子又领兵追击到对方老巢里去了。 这次,这帮子人从伯益关来,怕就是皇爷要重用宇文军,还要调整守关边军,而他信任的战将,皇爷总要都划拉到身边来。 看着这火焰一般的披风,胡有贵就想起自己吊在树上,眼睛青肿,肚子饥饿的看着她,就举着鞭子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还支起自己下巴问:“老实招来,你是来偷谁的?” 自己说啥来着?哦,老子偷你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