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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他抬起头来,看了对面的人一眼,一脸嫌弃的模样:“你怎么还不走?” 段轻寒难得被人用这样的眼神招待,不由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道:“我的检查报告,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倪喆把手里的笔一放,一脸狐疑地打量着段轻寒,琢磨了半天,始终觉得不对头:“你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啊?平时每个月的身体检查,都要我押着你上医院来,实在不行还得我带仪器去你公司办公室,甚至上你家堵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向来不喜欢上医院的段家三公子,跑我这儿来做常规身体检查了?我得好好看看日头,别今儿个是从西边升上来的。” 倪喆小的时候在北京长大,虽然随父母来南方多年,偶尔还是会冒出点京片子来。段轻寒坐在他对面已经一个多小时了,基本的检查都做了,报告什么的,他也看过了,基本上和上个月的一样,全部合格。 倪喆感兴趣的并不是那些数据,段轻寒要真有什么,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就是觉得有些好奇,为什么向来讨厌上医院,连药都懒得吃的段家三少爷,突然会心血来潮,主动找自己做检查。他向来不是怕死的人,这样的举动,显然与他的一惯作风很不相符。 段轻寒难得放下手中的工作,跑到倪喆这里来,自然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事实上,他确实厌恶医院里这股子消毒水的味道,闻得多了,就觉得浑身不舒服,那些不愉快的往事,就像倒带一样,全都在眼前一一呈现。 所以,他本能地抗拒来医院,每月必做的身体检查,也是他们家老头子坚持的。在北京的时候就总是亲自监督,到了该做检查的前一个礼拜,就一天三个电话地催。 他们家虽有三个儿子,无奈老大常年在部队,几乎不回家。老二已经成家了,不跟父母一道儿住,家里又有媳妇儿在,爸妈也不好多说什么。唯独他这个老三,连个女朋友也没有,又住在家里头,简直就成了重点关注对象。 那个妈也就算了,反正也不亲,平日里对他也是淡淡的,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爹倒是亲爹,对小儿子特别宠一点,加上他身体上的问题,整天就盯着他,生怕出一丁点儿毛病。 段轻寒觉得,蓝希音那天的假设,还是很有道理的。虽然他当面没有承认,现在细细回想起来,自己逃离北京到南方来开运营分公司,多少也有点逃避父亲的意思。按理说,他那个公司做到现在,区区一家分公司,哪里需要他这个董事长亲自忙活,把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就可以了。用倪喆的话来讲,他现在就算退休在家,或是环游世界,这钱也够花了。 思前想后,他倒成了跟堂妹一路的人,都是受不了家里那几座大山,跑这儿躲清闲来了。 一想到蓝希音,段轻寒不免又有些变了脸色。他真没有料到,她看上去冷冷的一个人,刚才居然会问这样的问题。那个问题一出,自己似乎一下子就从主动变为被动了。可是,还没等他回答,蓝希音就突然站了起来,一脸不悦道:“段先生,不管你的回答是与不是,都请你先安顿好你的女朋友,再来考虑别的事情。如果你并不喜欢我的话,也请你明确地告诉冯乔,以免她胡思乱想。女人总是很缺乏安全感,男人一点点的左右摇摆,都会让她们很受伤。” 说完,她就起身离开了。段轻寒一个人留在那个休息室,耳边一直回响着她最后说的那句话。他甚至有一种错觉,觉得那句话里的女人,指的不是冯乔,而是她蓝希音。或许,她说得很对,自己这样的左右摇摆,当断不断,到最后,伤到的,真的会是她。 倪喆还在那里等段轻寒的回答,等了半天也不见人说话,不由有些气结,抬手看看时间,做出一脸悄然大悟的模样:“明白了,已经过了饭点了,你这是等着我请你吃饭是不是?行,那就请你一回,难得你这么配合,省了我多少唇舌。你要知道,你不肯配合来医院做检查,回头我要挨你爸多少句训。” 段轻寒回过神来,接嘴道:“他会训你?不至于吧,他一向把你当贤侄看待,总让我跟你走得近一些。” “那是他知道我是医生,关键时刻能救你一命。我看你家老头子啊,真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拴个医生在你身上。照理说,他不该答应你跟冯乔的婚事儿啊。照他的想法,应该给你找个医生当老婆才是。这样才能时时留意,处处小心,保你长命百岁。要不这样吧,我送你个长命锁得了,你把那脖子里一挂,保证你爸看了就高兴。” 倪喆说话的时候,正靠在办公桌边,刚抬腿走了几步,想去拍段轻寒的肩膀,一时兴起,脚下没留意,被段轻寒伸出来的腿给绊了一下,差点摔倒。他扶着桌子,一脸嘻笑模样:“你个禽兽,居然这么对你的主治医生。” 段轻寒抬脚踢了他一下,摇头道:“你算哪门子的主治医生,也就是个门诊大夫吧。你平时说话也这么贫吗?当着蓝希音的面,你也这么话来,喜欢耍花腔?” 倪喆心说哪能啊,她哪吃我这一套啊,要是话少一点,说不定她还跟你多说几句。你要话一多,她就直接闭嘴不开口了,从头到尾听你在那里叨叨,半天都不说一个字。那种感觉,真像是闷在高压锅里的鸡,有种浑身要爆炸的感觉,却是无处发泄,生生给闷死了。 想到这里,倪喆不由脸一沉,撇撇嘴道:“算了吧,人家不吃这一套,我跟她也没熟到能互相开玩笑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