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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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凤卿说道:“有一日她来找我,求我相助她一事。” 季淑问道:“何事?” 祈凤卿说道:“当时你恋我恋的紧,每次都来……都来厮缠我,可是我……” 季淑看他略觉得尴尬,就笑道:“可是你瞧不上我那样,就不肯理会我,是不是?”合着她是天底下第一号的大淫魔。 祈凤卿虽然有些不自在,却也没有否认,就说道:“后来我就假作对你好,你只以为我是想开了,我们就……” 季淑一时也觉得尴尬,有一些少儿不宜的场景,在她脑中仿佛根深蒂固了一般挥之不去。 季淑说道:“这些不说,你只说她求你何事?”祈凤卿叹口气,说道:“她只求我,同你好。” 季淑略微皱眉,道:“只是如此?”祈凤卿说道:“一开始的时候是如此,后来她同我说,只是如此不行,她要我找个机会……带你离开上官家。” 季淑大吃一惊,面上却不愿露出来,只问道:“你可有问她为什么?” 祈凤卿点头,道:“我有。她最初不肯说,后来见我不肯答应,就跪下来求我,——说只有你走,她才可能近上官直的身。……原来她、她想当上官直的妾室。” 这个答案是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季淑沉吟。祈凤卿说道:“虽然我不愿如此,但是是她的心愿,我只好说要考虑一下,只是我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你就来找我,说要跟我一起走。” 季淑笑,笑中有几分凄然。花季淑再怎么浪荡不羁,毕竟是个娇娇的大家女,肯放下所有跟祈凤卿走,若非有不肯告人的苦衷,就一定是深爱了他。 只可惜,根本就是所托非人。 季淑说道:“于是你就不用再考虑,只是顺水推舟的答应了下来?”祈凤卿点头,说道:“是。” 季淑说道:“这真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祈凤卿目光一抬看向季淑,说道:“淑儿,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有害你之心,尤其是……” 季淑将他话头打断,说道:“不管如何,我是因此事而死。” 祈凤卿蹙了双眉,缓缓低头,道:“是,不管如何,你是因此事而死,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他的声音跟风合在一起,好像叹息。 季淑眼前却又出现那日大雨滂沱,花季淑在屋檐下等待许久,不见暮归回来,却怕祈凤卿已经来了等的难受,伸手一撩那越下越大的雨,她顽皮的笑笑,绣鞋往前迈出,一脚踏入泥泞。 花季淑纵身跑入雨中,一路往后跑去。 大雨之中并没其他人,季淑跑到后院,停下脚来看了看是否有人,刚要往后门处去,忽然看到两个人撑着伞站在一块儿。 男子说道:“我后悔了,暮归,此事作罢,你去同大奶奶说,说我失约了。”他转身欲走。 那声音掺合着雨声传来,格外冰凉,花季淑大惊,就想过去,却听暮归说道:“祈大哥,我求你,求你了,你不能走,你走了我怎么办?你带大奶奶离开的话,就可以了,我看到大奶奶收拾了很多东西,你们会到别处极好的过活,我知道你也不愿意留在戏班内,是不是?” 男子站定身子,道:“可是、可是……我不能骗她……” 暮归叫道:“你答应我的,你答应我要帮我的,你答应我要带她走的,现在大奶奶就等在里头,就……” 冰凉的雨水已经浇透了花季淑的全身,她死死盯着那一幕,却觉得浇在自己身上的不是雨水而是冰冷的雪水,从头到脚,一寸一寸的颤了起来。 29.丁香:江上悠悠人不问 雨势越来越大,将花季淑浑身上下浇了个透心凉,她颤抖着身子,双拳紧握就要上前,她不忿,震惊,她想当面问问祈凤卿,为何要这般对她,为何。 胸口的一口气憋着,几乎要冲口而出。 然而就在她想迈出第一步的瞬间,身后有一只手探出来,狠狠地扼住了她的脖子。 花季淑瞪大眼睛,想叫又叫不出声,涂着蔻丹的手指抓住那人手臂,却动不了对方分毫,挣扎之中,头上的猩红山茶跌落地上,随着雨水漾漾而去。 祈凤卿还在同暮归在说什么,而她濒危窒息,冰冷的雨水浇灌进嘴里,越发呛了喉咙,迷蒙了她的双眼,那双眸子却仍旧死死盯着前方,若隐若现的,祈凤卿的影子,眼中泪雨交加,缠绵纠葛,难舍难分。 季淑喘不过气来,身子猛地一挺,大叫一声,向后用力倒过去。 祈凤卿正季淑面色有异,见状急忙起身,将她肩头掌住,及时扶住她,慌得叫道:“淑儿?淑儿你怎么了?” 季淑方才将往事想的详细,好似回到那天被害时候,一时情难自禁,浑身如被冰雪,呼吸都困难。 祈凤卿也不顾其他,伸手轻轻地揉搓她胸口,替她顺气。 季淑浑身抖了会儿,拼命喘了几口气,整个人才似又缓和过来。 季淑抬头看向祈凤卿,见伊人眉目如画,就在眼前。 他或者说是害死花季淑的间接的凶手,却不是真正动手那人。 这瞬间花季淑清楚的看到,在她挣扎之时,祈凤卿正同暮归争执,他未曾发觉,旁侧的拐角之处,花季淑血泪交加,就算是剩下最后一口气倒地的瞬间,眸子里留下的还是他的身影。 季淑闭了闭眼,说道:“好了。”缓缓地又坐直身子,手肘抵在栏杆边儿上:“我已经无事了,你放开我吧。” 祈凤卿听她声音冷冷,不然有违,缓缓地把手松开,却仍担忧看她。 季淑说道:“如今我只问你一件事。” 祈凤卿道:“淑儿,是何事?” 季淑说道:“你实话告诉我,你……你以前有没有爱过花季淑?” 祈凤卿迟疑看她。 季淑极力无视眼中湿润的感觉,却又不等祈凤卿回答,便说道:“都是假的,是不是?” 祈凤卿说道:“淑儿,其实我……” 季淑慢慢起身,手用力撑着栏杆才能站住,说道:“好了,我已经明白。”方才那句,是替花季淑问的,死去的花季淑,临死之前都想着祈凤卿的花季淑。 她要死了,还是在恋恋看他。 低头回身的瞬间,泪终究还是跌落下来。 楚宫慵扫眉黛新,只自无言对暮春。千古艰难惟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 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季淑迈步往亭子外走。 祈凤卿叫道:“淑儿!”季淑停步,祈凤卿说道:“淑儿,暮归她……”季淑听到“暮归”两字,眼中的泪纷落如雨。 他说:“暮归对我有恩,淑儿,你若是动怒,你打我骂我,打死我都可,淑儿……只是别……” 季淑昂起头,望着那桃花盛开之上的朗朗晴空,说道:“其他的你别管。我不会打你,也不会骂你,祈凤卿,从此之后你我就是路人。” 她迈步往外走,祈凤卿上前将她手腕拉住,季淑扬手挣脱,粉白的衣袖当空一扬,是一道决然般的痕迹。她大步往外而去。 季淑大步往下,起初是走,后就拎起裙子跑,跑的太急,些裙裾都飞起来,那身姿看起来惊心动魄,遥遥相望,几乎以为是飞下来的。 离亭子十余米远之处,楚昭抱着双臂,将身子靠在身后的桃树上,闲闲地看漫天流云。 东风吹过,桃花瓣飘飘荡荡洒落下来,有一片便忽忽悠悠,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后,竟飘到他的唇边。 楚昭双唇微张,不偏不倚,将那桃花瓣含住。 楚昭垂眸望着那片自投罗网的桃花瓣,嘴角一挑。 ——是你该得之物,终究逃不脱的,兜兜转转都到你手。 楚昭听得那急促的脚步声,挺身回头之时,就看到季淑从山上急急地跑了下来。 微微愕然之余,那唇角的笑意越发明显,却又在极快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忧色,让人几乎以为先前的笑并不存在。 楚昭纵身跳出桃林,将季淑拦住,唤道:“大奶奶!” 季淑冲的太急,刹不住去势,被楚昭一唤,脚下踩错石阶,顿时摔了下来。 楚昭不慌不忙,张开双臂,将季淑抱入怀中,她娇软的身体撞入他的胸膛,竟然有些疼。 季淑揉揉额头,瞪了楚昭一眼,手一推他的胸口,道:“放手!” 楚昭见她神色不对,急忙将她重新放在地上。 季淑看也不看他,继续往下走,楚昭急忙跟上,见她脚下站立不稳,不免伸手欲维护,又说道:“奶奶留神脚下。” 季淑正满心气苦,虽然她不认为是她喜欢祈凤卿,可是……心中那股感觉却挥之不去,极为难受,听到楚昭说话,便想到楚昭跟祈凤卿是极好的关系,便没好声气的喝道:“滚开!”将楚昭的手臂打了一下。 楚昭怔了怔,若有所思回头看了一眼亭子上,才又回头看季淑,此刻季淑已经独自向前走出了一段儿,全然没理会他。 楚昭三步两步跟上,季淑心头想着,自己平白无故担了“色魔”“淫妇”的罪名,倒也算了,凭什么还要替花季淑承担什么“爱慕然后被背叛”的苦楚? 她生平最恨的就是被人背叛了!老天真是不客气,什么伤她最狠,什么她最不能容忍,就偏给她来什么。 季淑心头恍惚,不知不觉脚下又踩错了一方石阶,忍不住惊叫一声,向下跌出去,楚昭跟在身后,见状便抢上前去,唤道:“大奶奶!” 他身手敏捷,动作极快,眼看就要扶住季淑,不知为何那身形稍微顿了顿,这电光火石的一错身瞬间,季淑便摔了个结实,整个人跌在地上,左腿压在下面,底下就是硬硬的石阶,简直疼得钻心,季淑怀疑自己的腿要断了。 此刻楚昭跳到身前,半跪下来,将她小心扶起,急忙问道:“大奶奶,你无碍么?” 季淑咬着唇,却又忘了自己的唇上是有伤的,只是来时候用胭脂盖了盖,不细看看不出来。 两下都是伤,心里头也好不到哪里去,季淑坐在地上,一时不想起来,却大骂道:“滚开!不用你们假好心!”这分明就是指桑骂槐,借题发挥了。 楚昭愣了愣,神色稍微一变,却也依言缩手,只静静地守在季淑旁边。 季淑狠狠斜睨他一眼,在祈凤卿那里没有发泄完的怒气尽数都泼洒在楚昭身上,若是能打,早就先把他捶打一顿。 季淑咬牙,换了个姿势,把裙子撩起来,查看伤势,却见底下的衬裙上隐隐地透出血迹,季淑吓了一跳,三下五除二把袜子解开,雪白的衬裤撩起来,却见那玉一样的腿上,膝头磕破了一块儿,幸而伤的不大,却殷出一小团儿血来。 楚昭从旁看着,见她坐在地上,毫无遮蔽的把小腿露出来,袜子更是褪到了脚腕,在那重重叠叠的衣物之中忽地露出雪色的肌肤,小腿的形状又极为美好,那一点鲜红血痕在雪嫩肤色之上,真是格外晃眼。 楚昭神色便有些古怪,目光看了看季淑的腿,又看看她,喉头动了几下,才又将脸转到旁边去不再打量。 季淑是个现代人,超短裙虽然不是最爱,短裤七分裤之类的自不会少,何况此刻情形紧急,自然也未曾想到不能在男子面前露出小腿来的。 她细看了看,觉得没什么大碍,也放了心,就把袜子仍系好,裙摆放下,此刻才想起楚昭,回头一看,却见楚昭身板儿挺得笔直,正转头看着别的地方。 季淑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动作是不该的,起码先让他把头转过去。 季淑见楚昭自发转开头去,心道:“噫,他倒是个老实人,跟祈凤卿跟上官禽兽不同……”想到这里,心中的恼意才稍微退了些。 季淑手按着石阶慢慢起身,这才发现手心也擦伤了,一时悲从中来,差点落泪,幸好她不是那种娇气的人,便强忍着,一点一点站起身来。 自始至终楚昭都只在旁边儿守着,季淑起身,他也才跟着起身,季淑试着跺了跺脚,一瘸一拐地往前走,楚昭就亦步亦趋跟着。 季淑倔强走了一会儿,到底觉得辛苦,且又见楚昭是个老实人,便停下步子,回头瞪他。 楚昭望着季淑的目光,却规规矩矩低头,道:“奶奶……”季淑咬牙,说道:“叫什么叫!还不过来扶我?” 楚昭双眉微动,却仍低着头,沉声说道:“仆下遵命。”果然伸手来扶着季淑,季淑靠着他,腿上的疼却越来越剧烈,不由地皱起眉头,呲牙咧嘴,倒吸冷气。 楚昭虽然扶着季淑,却不看她,只望着前方路,走了两步,说道:“奶奶疼得厉害么?” 季淑说道:“这不是废话么?你没看我伤成那样了?”说完了才醒悟:他真的没看。 楚昭放慢脚步,沉吟说道:“这样儿也不是办法,方才那一摔不轻,也是仆下大意了,救援不及……恐怕摔了骨头也不一定,不如,……我抱着奶奶可好?”他诚恳地说,满脸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