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
与此同时隔壁雅间里, 刚刚当了爹的曲魏梁意气风发，正拉着谢千珏的衣袖与他说话。一旁同样刚刚定了亲事的云青山，则是一脸无奈端起茶水看着曲魏梁笑。 曲魏梁道：“原本我还想要跟你争一下第一名，结果没想到你小子弄出这么多事, 我就是再厉害也比不上你了。” 曲魏梁自从娶了娇妻之后, 在读书方面比以前更加用功刻苦。他之前答应过谢灵蝉, 想要考个状元给她。如今谢千珏这股冲劲在那摆着, 曲魏梁的状元郎恐怕是要落空了。 谢千珏闻言轻笑不语，心里却在暗暗想着, 如果他让曲魏梁压在了他的头上, 他还怎么给姐姐撑腰呢？ 更何况，他身边的朋友一个比一个厉害, 他若是有一份懈怠就会被超越, 说实话他心里的压力也是很大的。不过往后走就是官场了，官场上与以前大不相同, 光是有才华是远远不够的。 谢千珏轻轻转动着手里的茶杯，看着茶杯里冒出来的袅袅热气默默等待着。 他们所在的这间酒楼又称状元楼，很多考生为了沾一沾之前状元的福气, 所以大多数都选择在这里等待放榜。 原本谢千珏不想过来的，后来还是因为江六带了五姑娘来, 他这才跟着众人一起来了酒楼。这两间雅间还是江六重金包下的, 不仅雅间的环境好还刚刚还能看见贡院。 官差报喜大多说从后往前报, 最先开始报的便是三甲的名单。没有等待多久的时间, 楼下就响起了敲锣声, 应该是楼下有考生考中了。 参加会试的都是各地举子，一个个早就经历过了各种磨砺，相较于之前他们的表现还算淡定。 不过就算如此, 还是有不少考生情绪十分激动。尤其是一些年纪大的举子，考了半辈子的科举了，好不容易考中了难免会有点激动。 就在谢千珏他们喝茶的时候，酒楼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声，好像是一名考生太激动晕倒了。 曲魏梁是个爱凑热的性格，一脸好奇的趴在窗口往楼下看，他一边看还不忘一边跟他们实时播报。 谢千珏见状轻轻地摇了摇头，这一路从县试考到会试这么久，这样的人生百态早就习惯了。以前谢千珏还会受到触动，如今再看到已经可以做到无波无澜了。 曲魏梁见他这幅样子也不意外，以前谢千珏还小的时候就十分老成，他母亲就常常念叨谢千珏沉稳可靠，原本还说想要把阿姊许配给谢千珏呢。可惜最后是曲魏梁娶了谢家女，阿姊与谢千珏之中却没有什么缘分。 他们三人之中，率先知道名次的是云青山。云青山考试的时候生病了，所以这一次的名次不太好。之后就是考了第七名的曲魏梁，他这一次的名次考得还算不错，整个人的脸上满是喜气洋洋的。 会试的名次其实不是很重要，最重要的还是马上要到的殿试。所以曲魏梁虽然只是第七名，他还是有信心跟谢千珏争一下状元的。 不出意外的是，谢千珏是这一届会试中的会员。官差分了三批人马过来报喜，一批去了谢家那边，一批直接奔来了酒楼，还有一批是朝着江家那边去的。 按道理是不用通知江老的，但是想到谢千珏与江老的关系，心思活络的人便连江老一同通知了。 这可是一件肥差事，那些负责报喜的官差都很兴奋，一个个无论见到谁都是一大堆好听话。 谢家那边老谢氏熟练的给官差喜钱，不等她们把官差送走邻居就过来贺喜。按照谢家的门第就算有这样的喜事，在京城这样随便一抓就是一个权贵的地方，一般不会有人家关注这样的小门小户的。 但是最近谢千珏风头正好，加上他背后有江家给他撑腰。一些不认识谢千珏的都认识了他，甚至有一些世家也想与之结交一二。 另一边的江老也十分开心，他不仅给官差封了喜钱，还给全府的下人涨了月钱。如今整个江家也沾了五姑爷的喜气，到处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 其实在谢千珏等人进雅间时，就有人隐约猜到了谢千珏的身份。不是这些人有多么在意谢千珏，主要的还是谢千珏那张脸太过扎眼。很多人只见过谢千珏一面，就因为对方的那张脸被迫记住了他。 如今得知对方再次得了头名，有不少学子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不过不管他们如何的羡慕嫉妒，还是一个个挤破头的想要与对方结交。 谢千珏在给了喜钱之后，就和几人从后门溜了。他们几人从后门溜走时，江余弦就趴在窗口看着他们，看着三个大男人狼狈逃窜的样子，一个没忍住她就低声笑了起来。 林若棠见她笑也想笑，于是两个小姐妹依靠在一起，一边看着后面的三人跑远了，一边压低声音一阵窃窃私语。 看着两人关系这般好，一旁的江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对两人道：“表妹，五妹妹，你们的关系这般好，我以后在谢家旁边也买一个院子，到时候成亲了你们也能时常见面。” 林若棠闻言嘴角的笑意微敛，她飞快的瞥了江六一眼之后，在心里面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其实江六对她还是很好的，可惜的是他们之间没什么男女之情。江六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自家妹妹，她对江六的感情也大多数是亲情。 不等林若棠眼底染上愁容，江六就带着她们三人回了江家。他最近忙着工坊制造农具的事情，平日里也是忙得脚不沾地的。要不是今天是特殊的日子，估计二哥那边也不会放他出来。 放榜之后没几天，考中的贡士就要进宫学习宫规礼仪，以免一些贡士殿试的时候殿前失仪。等到宫规礼仪学了之后，差不多就到了四月份的殿试了。 一般情况下，只要过了会试就不会落榜了。至于为什么还要考殿试这一出，除了让皇帝亲自见一见未来栋梁，就是为了选出最后代表的前三甲来。 大概是因为谢千珏最近风头正劲，加上有不少考生对谢千珏心生嫉妒，要不是有江家的人在背后帮他挡灾，谢千珏这边肯定会发生很多麻烦事。 临近殿试之前，谢千珏前后见了江老和秦遗一次。这两位都是他的长辈与老师，一个明里暗里让他培养自己的势力，另一个直接给他送了两个贴身侍卫。 其实就算他们不提醒谢千珏，谢千珏已经开始培养自己的人了。就比如云青山和谢小涵，如今已经成了他的左右手。 云青山的性格比较耿直，可以放在明面上用来掩人耳目。其他他们不方便动手的事情，就交给谢小涵等人来处理。 如今临晨县的生意，已经被谢小涵交给了手底下的人，谢小涵估计用不了几天就要到了。等到谢小涵过来的时候，谢千珏就可以通过谢小涵培养一批可用之人。 谢小涵唯一的挂念就是他母亲，这一次他过来肯定把母亲也带来了。谢小涵他们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谢千珏打算让他们暂住在谢家一段时间。反正谢家现在的院子挺大的，完全可以空出来一个小院安置他们。 参加殿试的那一天，天还没有亮他们就起来了。今天不仅要面见皇帝，还是科举考试的最后一关，每个人的情绪看起来都有点紧张。 大概是因为今天下起了小雨，雨天总是给人一种略显压抑的感觉。谢千珏全程都比较沉默，一直按照之前学的礼仪按部就班的走，就算旁边的贡士跟他说话他都没有什么心情。 第162章 四月的京城, 终于不想三月那样寒冷了。但是因为突然下起了小雨，大早上的依旧有点清凉。 等到了宫门口的时候，原本的窃窃私语便不见了，剩下的便是微微压抑的呼吸声, 可见有不少人其实挺紧张的。 谢千珏倒是不怎么紧张, 只是看着眼前的巍峨宫墙, 不知为何思绪就忍不住有点飘忽。说来这一次他能拿到会员, 最大的功劳还是在于他做出的贡献，不然就是他也没有把握拿到第一名。 不过谢千珏并不觉得亏心，他所借的东风也自己的东风, 也全是自己依靠本事得来的。不管周围多少人说他的酸话, 谢千珏的心里都不会因此有任何波澜。 之后就是核对身份，谢千珏是这届会试的会员，所以他是第一个被核对身份的。大概是因为谢千珏生得出挑, 帮忙核对身份的宫人忍不住多看他一眼, 随即谢千珏便跟着一个侍卫朝里面走去。 等到核对完贡士的身份后，所有人再一次集合在一起, 然后浩浩荡荡的朝着太和殿而去。之后再也没有人敢说话，这样庞大的人群只剩下整齐的脚步声。 这一天, 是无数学子最期待也是兴奋的时刻, 因为只要这一天他们能够好好发挥的话, 就能彻底改变门第然后一夕之间飞黄腾达。 一开始谢千珏还有点精神, 但是之后走过场走礼仪走久了, 那点提起的精神就渐渐的被磨光了。等到好不容易拿到试卷的时候, 一道人影突然从谢千珏的面前匆匆走过，原来是主持殿试的皇帝现在才姗姗来迟。 对此谢千珏没什么反应，并没有觉得对方是皇帝就害怕或紧张, 而是垂着眼帘认真的看起了试卷。 谢千珏不惧怕这位皇帝，是因为他知道这位还算是一位明君，是不会阴晴不定随随便便就杀人的。只要谢千珏什么都按部就班，不傻乎乎的自己作死，一般情况下都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更何况，他现在也是有底牌的人，只要有底牌人就会有底气，就不会像当初一样惶惶不安了。 殿试的考试内容不算难，前面的没有什么好看的，大抵和会试的考试没太大区别。唯一让谢千珏比较在意的，还是试卷上最后的那一道题目。 这道题目应该是出自皇帝之手，众所周知皇帝还在当六皇子的时候，先皇就一直在想法设法削弱世家。为此先皇不仅更改了科举制度，还不停的扶持一些寒门出身的学子，想要以寒门的力量来牵制住世家大族。 然而正是因为先皇的这一举动，那些世家后来纷纷倒向了六皇子阵营，然后把原本势弱的六皇子扶上了皇位。六皇子为了屁股下的皇位，不得不允诺了世家大族许多好处，其中再次更改科举制度就是其中之一。 虽然世家大族把六皇子扶上宝座，但是两者之间的关系也闹得十分僵硬。世家的权势越大就越是野心勃勃，他们想要更多的利益就要动六皇子手里的蛋糕。 六皇子还是皇子的时候势弱，但是成了皇帝之后就算他依旧势弱，但是纸做的老虎它依旧是老虎。更何况六皇子这只纸老虎，并非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的不中用，所以这两者之间就是互相牵制着。 如今谢千珏的出现，先是一口气帮皇帝解决全国温饱问题，这个大问题历朝以来都困扰各代皇帝。谢千珏轻轻松松的就这样解决了，一下子帮皇帝身上绊倒了一座大山。 然后不等这件事结束，因为江家六公子捣鼓出来的农业灌溉工具，又解决了不少农业方面的问题。 最麻烦的问题都被解决了，皇帝就有时间和精力对付世家大族。就像这一次殿试的这道考题一样，考得就是关于世家大族大肆圈地与奴隶买卖制度。 无论是买地还是奴隶，最大的获益者都是世家大族。他上来就毫不避讳的讨论这个，主要的原因可不是为了想要学子的意见。而是直白到不能再直白的选择，不管他们这些贡士的真正想法，只要他们在试卷上添上了答案，就已经取决了他们以后仕途之路。 谢千珏忍不住笑了笑，之前老师就跟他说过，新帝才学上没大多成就。做事看起来比较直来直去，其实仔细看来却是粗中带细。 就像这一次的殿试一样，表面上直白的让他们自己站队，背地里还考验了学子们的心性。谢千珏一边拿起笔开始答题，一边努力忽略掉皇帝时不时投来的目光。 其实在皇帝进大殿之后，因为谢千珏的位置在最前面，当时皇帝一眼就看到了对方。加上谢千珏自己生得好看，皇帝一边好奇一边好笑的盯着他，也不知道他此时此刻在想了什么。 从谢千珏献出马铃薯的时候，就已经被皇帝划分为自己人了，所以这届会试的会员才是他。如今皇帝毫不避讳的视线，更是让谢千珏心里一阵的无奈。其实不管他的答题如何，不管他自己到底如何想的，在外人眼里谢千珏也已经是皇帝的人了。 谢千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等他借着这股东风扶摇直上，皇帝发现他跟秦慕琛成了死敌之后，会不会十分后悔今日把谢千珏捧的这么高？ 等到鸣锣交卷，谢千珏与一群贡士纷纷离开大殿。他就发现外面的小雨成了大雨，细细密密的雨帘拉起一道遮天幕，贡士们都没有带伞只能狼狈的往外赶。 按照往年的规矩，宫门外与贡院不同，是不能有家属守候的。但是今天不大一样，遇上这样的大雨天，宫门外倒是没有驱赶过来接人的人群。 谢千珏刚刚抬脚走出门外，就被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去路，他一抬头就对上了秦遗含笑的眼眸。 秦遗往他身上扔了一件披风，谢千珏立刻手忙脚乱的往身上披好，然后就随着他脚步朝着外面走去。 两人穿过略显拥挤的宫道，一路走到了谢家停靠在角落的马车，这才一起钻进马车往谢家赶去。 马车上只有谢小涵一人，原本谢家其他人也要跟过来的，但是宫门外人太多又是下雨天，为了不给谢小涵添麻烦她们才没跟来。 殿试考完之后，要等三日之后才能放金榜，到时候还要举行传胪大典，再然后就是跨马游街。 谢千珏被秦遗送回谢家，之后几天拜帖不间断，但是谢千珏都没有心情赴约。他之前答应小姑娘放榜后，要再一次带着她进商场空间里玩。 之前因为殿试在即，谢千珏便写了一封书信，让小姑娘再等他几日。谢千珏打算休息一天之后，就偷偷溜到江家去见小姑娘。 这一天深夜，谢千珏捏了神行符就去了小姑娘那里，然后一脸意外的没有在房间见到对方。 谢千珏正觉得哪里不对劲的时候，便发现小姑娘的床榻上留了一张字条。对方走的时候应该十分的匆忙，后面的几个字都没有写完就扔下了。谢千珏飞速的瞟了一眼纸上的字，身边便如同鬼魅一样从房间里消失了。 与此同时，江家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里，江余弦正一脸忐忑的坐在院子里。这个院子里住着她所谓的母亲，那个恨她入骨将近十年没见的母亲。 虽然她不是一个人过来的，但是她还是忍不住觉得害怕。这种害怕不是她自己胆子小，而是因为年幼时的阴影导致的，几乎无意识之中刻入了她的骨子里。 这个女人昨天突然清醒了，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说想要见她，但是却被大伯娘给拒绝了。毕竟她之前疯疯癫癫的样子太吓人，大伯娘可不敢让对方轻易见到江余弦。 之后江家找来了大夫，那女人不仅没有继续哭闹，整个人看起来也十分正常，就好像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这个时代与后世可不同，这个时代一个孝字大于天。就算江余弦一点也不想见她，但是仅凭对方生了她一场，她也没办法对于那女人不闻不问。 尤其是在对方已经清醒了，一脸非常想念自己女儿的情况下，如果江余弦一眼也不肯去看对方，她的头上就会落下一个大不孝的帽子。 大伯娘不想小姑娘的名声坏了，便让一群人侍女和婆子一起陪着她。在这个时代传统女人的眼里，毕竟她们还是亲生母女两个，再大的仇怨也有能化解的一日。 结果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就发生了，那女人好不容易见到自己女儿一面，她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听说你订婚了，对方还是一个农家子？” 江余弦远远地看着她，不仅没有上前的意思，反而忍不住微微后退了一步。 女人见状也不生气，而是语气温柔的继续道：“你小时候问过我，要如何才能放过你。那么我现在告诉你一件事，只要你乖乖按照我说的去做，以后我们母女就彻底两清了。” 江余弦闻言摇了摇头，她有一种十分强烈的预感，对方不会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女人仿佛没有看到她的拒绝一样，继续自说自话的说道：“你这样害死亲生父亲的人，是没有权利得到幸福的。除非你乖乖的把婚事退了，然后答应我一辈子为你父亲守孝，那么我们之间的仇怨就一笔勾销。” 这下子不仅江余弦气红了眼，就是陪同江余弦来的下人们也气坏了。她们之前见夫人好不容易心平气和的样子，还以为母女之间没有隔夜仇终于要和解了。如今听到夫人这般荒谬之极的话，一个个顿时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 相较于下人们的反应，江余弦除了气愤之外并不觉得惊讶，因为这个女人向来都是这样对她。一脸她生了江余弦就是天大的恩情，江余弦就是肝脑涂地都不该有一丝一毫的怨言。 江余弦早就习惯她这幅作态，所以在听话她的白日做梦之后，二话不说就转身朝着外面奔去。 可是那个女人显然不肯放过她，对方一看见江余弦转身要跑的架势，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把剪刀来，就满脸狰狞的朝着江余弦的方向狠狠地扔了过去。 谢千珏赶到的时候，刚好就看到了这样惊险的一幕，他抬手就一把打飞了那把剪刀。虽然以一个病弱妇人的力道，就算剪刀刺中江余弦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这一幕还是让谢千珏心里震怒不已。 一个母亲，本应该是孩子的依靠和港湾。但是眼前的这位母亲，却是孩子的噩梦与遭难。 谢千珏轻轻的把小姑娘拢进怀里，然后扫了一眼满院子吓傻了的下人，随即不等她们回神便把人抱走了。 “江家养了这么多下人，连一个中用的都没有，都是一群吃白饭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