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节
曲翎临走之前跟谢千珏聊过，不出意外的话他这一次回来之后,就要和谢云莲把婚事给办了。 虽然婚事办得有点仓促,但是考上进士之后的曲翎,估计之后就要搬到京城去了。只有回来省亲把婚事办了，谢云莲才能跟着他一起搬到京城。 虽然谢千珏心里不怎么乐意，总觉得这样好像太委屈谢云莲了。但是谢云莲的年纪确实不小了，如果错过了这次成亲的机会,等到曲翎回来估计还要两三年的时间。 不管谢千珏心里乐不乐意,老谢氏她们就紧锣密鼓的张罗起了婚事。好在之前才办过谢灵蝉的婚事,有了经验之后这一次虽然有点着急，但是婚事已经筹备的有条不紊的。 之后的事情谢千珏插不上手,就被江老重新召回了松亭苑开始苦读。之前谢千珏一直觉得，自己在学问上也算是有点成就了。但是当成了江老的学生之后,谢千珏可谓遭受了不少的打击。要不是后来江老时不时夸奖他几句,谢千珏都要觉得自己不是读书的料了。 四月初，从京城传回了喜讯，曲翎通过了会试,并且名次考得还不错。等到报喜的人走后，曲家人便让人通知了谢家。这说明曲家挺看重谢家的，这让谢千珏的心情好受了许多。 这一日,谢千珏跟江老请了假,打算回去跟谢玲语一起过生日,顺道回去看看谢云莲嫁妆筹办的如何。 就在谢千珏从松亭苑出来时,突然发现松亭苑外的一颗榕树上,似乎藏了一道熟悉的小小身影。 谢千珏隐约猜到了上面是谁，他看了看四周并没有看见什么下人，顿时觉得江家的下人太粗心了。他们怎么能放任小姑娘一个人乱跑，也不担心她一个人傻傻的会出事？看来他还是要跟江老说说才行，不然真的出了什么事后悔都晚了。 谢千珏一边暗自想着，一边抬脚朝着树下走去。树上的人似乎察觉到他的动作，原本还在树上晃荡的小脚顿时僵住。 谢千珏见状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他抬起头来对着树上的人道：“你跑到树上去做什么，就不怕摔下来吗？” 树上的人闻言动了动，然后从茂密的树叶里探出个小脑袋。谢千珏看着她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刚想要板起脸教训小姑娘几句。他就看见小姑娘无声的叫了一声，然后整个人就从树上摔了下来。 谢千珏顿时一惊，慌忙上前一步把人给接住了，虽然谢千珏把人给接住了，但是还是被对方给吓得不轻。尤其是他还发现，小姑娘不是不小心掉下来的，而是她故意自己摔下来时，谢千珏的心里第一次有点生气。 可是不管他心里生不生气，对上小姑娘干净到纯粹的眼眸时，他也说不出什么比较严厉的话来。 谢千珏把怀里的小姑娘放下，然后努力的冷下脸来，以此让她明白她刚刚的行为多危险。从树上摔下来都不怕的人，在看见谢千珏冷下脸的样子后，一双大眼睛顿时盛满了惊恐。 那种惊恐之中还带着一丝痛苦，就好像最完美的宝石瞬间支离破碎的一样，带给谢千珏一种说不出的触动。 那是一种谢千珏无法形容的眼神，一种让人看一眼就跟着心疼的眼神，谢千珏的心里顿时就软成了一片。 他不明白小姑娘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眼神，她虽然有点傻但是却是江家的五姑娘。按道理来说，她就算傻了也应该比其他人过得好才对。 可是刚刚那一瞬间，谢千珏却有一种十分荒谬的念头，难道小姑娘在江家过得并不好？ 可是江老挺在乎她的，江六也十分疼爱她，江家为了给她治病也十分用心。那……到底是什么，是什么让她刚刚流露出那样的表情？ “好了，我不该那样看着你。不过……你也不应该爬到树上，因为你在树上很容易受伤。” 小姑娘见他的语气软化，眸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好半天才认出他一样往前一步。这一步她迈的步伐很小，仿佛在诉说着她心里的不满与委屈。 谢千珏叹了一口气，然后像是哄猫崽子一样哄着她，最后还是靠投喂才把人哄好的。 小姑娘收获了一块奶糖，一块凤梨酥，以及半盒的核桃酥。谢千珏看着她装得鼓鼓囊囊的小包包，早就忘了之前想要逮着她狠狠教训一顿的事。 之后他把小姑娘交给江家的下人，然后就急急忙忙的离开了江家。 这个接手五姑娘的下人，正是脸色不大好看的清月。自从五姑娘的身体好了一些，五姑娘就没有之前老实了。每一次都会趁着她们不注意，整天想法子的往松亭苑这边跑。 江家所有人都知道，五姑娘很喜欢这位谢公子，因为谢公子当初救过她与表姑娘。 只是五姑娘毕竟是个姑娘，哪怕她现在是个傻子，也不好整天往外男面前凑。这要是传出去了，不仅丢他们江家的脸面，到时候也影响江家其他姑娘的名声。 清月看着五姑娘道：“姑娘，你下次不能乱跑了。之前老夫人还说果你再乱跑不听话，就要像之前在京城时把你关进佛堂里。” 清月只是想要五姑娘听话一点，一来省得闹出什么事情来，二来也省得五姑娘不小心受伤。所以她才拿老夫人的话来吓五姑娘，只是让清月没想到的是五姑娘闻言，原本粉嘟嘟的脸上顿时变得煞白煞白。 清月见状吓了一跳，还以为五姑娘是身体不舒服，她刚想要询问五姑娘这是怎么了，五姑娘突然疯了一样转身就开始跑。 江余弦也不知道自己往哪跑？周围的声音似乎一下子消失了，只剩下记忆深处祖母的咒骂声与母亲凄厉的哭声…… 清月一边在身后追她，一边似乎在大喊着什么。平日里看起来低眉顺眼的脸，也扭曲变成了可怕的怪物一样。 江余弦在奔出松亭苑的时候，灰蒙蒙的天空滴答滴答开始下去雨。雨点打在她的脸上的时候，像极了母亲无尽的泪水，也像极了祖母罚她的那一天刺骨灼身的雪……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也不明白自己哪里来的勇气，敢在这里这样肆无忌惮的奔跑？ 江余弦的身体不好，不等她跑到江家大门口，就被一个婆子给追上了。在婆子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时，她突然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很痛，她像是溺水的鸟儿在努力的挣扎，可惜她的挣扎看起来是那么的无力和徒劳。 江余弦感觉自己沉进了深海里，过往间无数个可怕的夜晚，仿佛无数的绳索勒住了喉咙。她的嗓子非常的难受，仿佛有一把锯子割开了她的喉咙…… 就在她的意识开始慢慢沉睡时，头顶的水面似乎有一道光突然闪过，一个顶着满脸血的俊美少年，十分突兀的一下子出现在她视野里。一个人一脸的血本该很可怕才对，但是她却觉得说不出来的安心。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一道冷冽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原本死死压着五姑娘的婆子手一松，原本已经没什么反应的五姑娘突然动了。 谢千珏原本已经走到大门口了，后来听到后面的骚动这才返身折了回来。然后他就看见一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正以一种蛮力把瘦弱的小姑娘压在地上。 此时雨点已经有点大了，原本娇娇弱弱白白净净的小姑娘，就这样被压在了潮湿的地面上，谢千珏的心里顿时燃起了怒火。 江六接到消息的时候，人正在外面跟别人喝酒。听到家里面出了事情，就紧赶慢赶的赶了回去。 等他赶到祖父的书房时，就看见祖父一脸严肃的坐在书桌前，五妹妹正狼狈的躲在谢千珏的身后。 本来事关江家家务事，谢千珏就算是江老的学生也不该过问。但是当初小姑娘毕竟是他救的，他又亲眼目睹了刚刚那一幕，谢千珏是怎么也没办法安心的离开。 江六在来书房之前，就已经通过下人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小心的瞄了一旁的祖父一眼，然后转眸朝着同样静默不语的谢千珏。 啧，这一老一少不愧是师徒，真是一个比一个沉得住气。 就在江六快要忍不住了，想要率先开口打破沉默的时候，江老这才看着谢千珏叹了一口气。 江老一共有三子，前面两个都十分有出息，小儿子虽然不算足够优秀，但是却是三人力最孝顺的。可惜的是小儿子福薄，年纪轻轻就因为意外不在了。 当初小儿子之所以会出事，是为了去寺庙给体弱多病的五姑娘祈福，结果福气没有求来他自己却没了。 痛失爱子的老夫人与三儿媳，因为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事实，便把这一切的错怪在五姑娘身上。她们都觉得是因为五姑娘，老三才会出来这样的意外，是五姑娘害死了她的亲生父亲。 再加上五姑娘从小，就跟其他爱哭爱闹的孩子不同，江家不少下人也觉得五姑娘不吉利。 那个时候先帝还在位，正值灾荒与动荡不安的时候。江老与两个儿子十分忙碌，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外奔波。 等到他们好不容易回来，终于有时间关注家里的孩子时，就发现年幼的五姑娘成了一个傻子，被一群无知的后宅妇人折磨的体无完肤。 第132章 说来也算是五姑娘福大命大,那个时候她还是个不到三岁的孩子，能坚持到江老他们回来也不容易。 江家的其他人就算可怜五姑娘，也不敢出声指责江老夫人什么,因为老夫人是江家最年长的长辈,也是江家除了江老唯一权利最大的人,这种事情只有江老才有地位跟老夫人计较。 虽然这个时代的人，大部分的人都有一些重男轻女。但是看着自家的骨肉成了这幅样子,就算是江老这种心肠坚硬之人也免不了心疼。 江老为此与老夫人大吵了一架,之后便把老夫人送回了临晨县老家,之后江家后宅的事就交给了大儿媳。 江家大儿媳妇虽然性格有点严厉,但是她对待痴痴傻傻的五姑娘却很不错。加上江老怜惜五姑娘的态度，在明面上江家其他人也不敢欺负五姑娘。 不过因为江家实在太大了，私底下面对不说话什么都不懂的五姑娘时，江家的姑娘免不了有调皮的会欺负她，江家的下人有的时候也免不了怠慢了主子。 这种事情是难以避免的,毕竟这个时代没有监控,五姑娘自己也不会吭声打小报告。只要是人有善有恶有正有邪,也有一些人就是喜欢欺负弱小满足私欲。 好在这样的情况没过多久,林若棠就被接到了江家来。因为有了林若棠在一旁,江家的姑娘们也不敢做什么了，五姑娘之前的情况才慢慢开始好转起来。 … 自从江老他们回到临晨县老家,一开始江家的下人还有点怠慢五姑娘。后来经过林若棠与江余烟一闹,这些下人被江老训斥了一通之后,就再也没有下人敢对五姑娘无礼了。 至于那个对五姑娘动手的婆子，那婆子是老夫人手底下的老人,她在老宅一向仗着老夫人作威作福。以前老夫人还在京城的时候,这婆子就没少跟年幼的五姑娘动手。当初五姑娘差一点早夭,其中就有这个婆子很大的功劳。 要不是当初有老夫人极力护着，这个婆子早就被江老给打杀了，江家可不愿留一个对主子动手的人。 今天五姑娘突然“发起疯来”的时候，这个婆子刚好从外面回来给撞见了。婆子为了不让五姑娘丢江家的脸面，这才动手把疯了的五姑娘给控制住。 其实这事要不是谢千珏逮住，估摸着就算发生了江老也不一定知道。虽然老夫人现在不管府里的事，但是这种琐事她若是想压下还是很简单的。 这个婆子也是这样想的，因为这里毕竟是老夫人的地盘，只要有老夫人在总归不会让她出事。可惜……让婆子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她十分不走运的遇见了谢千珏。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江老与谢千珏的关系亲近许多。江老本来就对谢千珏的印象不错，后来发现他不仅吃苦耐劳还秉性沉稳，江老就对谢千珏的印象越发好了起来。 如今师生二人的关系，虽然没有好到成为忘年之交，但是也比普通的师生关系要好。毕竟这么长的时间以来，师生两个人几乎一直生活在一起。平日里江老会处理一些朝中之事，之后会稍微指导一下谢千珏的读书情况，剩下休息的时间也会跟谢千珏闲聊一番。 加上今天这件事，本来就是这个婆子的过错。江老不会为了一个奴仆，寒了一旁的江六与谢千珏的心，所以他立刻就下令让人处置那个婆子。 这还是江老回来老家之后，第一次打算亲自处置一个下人，吓得整个老宅的人一个个噤若寒蝉。负责照顾五姑娘的几个侍女们，更是吓得一个个面无人色。 等到老夫人知道这边的事，江老已经把那婆子当众处置了。好不容易身体好了一些的老夫人，顿时气得差点没忍住昏厥了过去，然后江家这边又是一阵的人仰马翻。 谢千珏冷眼看着江家的混乱，如今的他只在意老师与小姑娘的情况。因为他已经从林若棠的侍女那里得知，为什么五姑娘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之前谢千珏就觉得，江家的这位老夫人有点问题。如今知道了这些事情之后，他就更加不喜欢这个老太太了。 谢千珏没有在江家多留，剩下的毕竟是江家的家务事了，他就算跟老师的关系再好，也不好继续留下来多管闲事。 等到谢千珏离开江家之后，江老就因为五姑娘与老夫人又吵了一架。江老平日里对老夫人一向宽厚，不到万不得已很少对老夫人说什么重话的。如今江老因为五姑娘的事跟她争吵，这让原本就记恨五姑娘的老夫人更迁怒于五姑娘了。 江六看着争吵不休的祖父祖母，他被夹在中间也十分不好受。一方面文明礼教迫使他必须孝顺长辈，一方面血浓如水他又想替五妹妹找公道，江六此时此刻的心情可以说是十分纠结了。 就在江六不知如何是好时，老夫人气急了一个不注意就昏了过去。原本还想跟老妻讲道理的江老吓了一跳，慌忙把府里头的大夫叫过来给老夫人看诊，还让傻愣愣的江六去城里请几个大夫过来。 在江家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谢家那边却是另一番温馨的画面。谢千珏和谢玲语过了一个热闹的生辰，姐弟两个之后还偷偷的互换了生辰礼物。 谢千珏送给谢玲语的礼物，是他不就之前刚刚买的一个庄子。庄子没有谢千珏自己的那个大，但是却被他改造成了一个漂亮的花坊。里面大多的花都是这个世界的，只有一少部分的花比较特殊。 谢玲语收到这个礼物之后，第二天就带着谢晓蝶与宋眠香过去了。因为庄子大多数都在城外，老谢氏不仅让她们带了几个婆子，还让谢小涵抽空跟着她们一起走了一趟。 庄子里的花，有一部分是刚种下的，剩下的都是直接移栽的成品花。现在有不少正好盛开，所以当他们赶到庄子的时候，半个庄子都笼罩在了一片花海之中。 谢玲语对于这个生辰礼很喜欢，一直拉着谢玲语与宋眠香跑来跑去的。三个姑娘都生得如花一般娇艳，这样穿梭在花海里的画面实在太美好了。如果谢千珏此时在这里的话，肯定忍不住想要拿出相机偷偷拍两张。 可惜谢千珏不仅不在，此时此刻正被江老关在松亭苑苦读。因为老夫人昨天被气晕了，所以今天江老并不在松亭苑。不过不管江老在不在谢千珏身边，谢千珏都有数不清的课业要努力。 有的时候看着他这么努力，一直咸鱼的江六都有点心虚，总觉得他这样虚度光阴好像是罪过。 不得不说的是，无论做什么人和人都是会传染的。以前江六跟一群狐朋狗友一起，总是忍不住四处游玩四处凑热闹。如今与谢千珏这样的人接触久了，他不知不觉之间也拿起了书本。这估计就是学霸的王霸之气，就连江六这样的纨绔都免不了被感染。 如此过了三天，江老夫人的身体依旧没有恢复，整个人的精气神反而越来越不好了。 江六跑去神医的小院几趟，想要把神医请来给祖母看看情况。可惜谢千珏不乐意给老夫人看病，他便一直没有回过神医的小院，那江六也就不可能有机会见到神医了。 第133章 谢千珏也没想要老夫人抵命, 只是想要老夫人多吃一点苦头，好让她也尝尝小姑娘这些年所受的苦。 可是这老家伙娇贵惯了，没有遭几天的罪就受不了了。她非自己生病是五姑娘在克她, 要江老把五姑娘给送出府去。江老当然不会听她的话, 只觉得老妻这是越来越糊涂了。 可是江老越是不送人离开，老夫人的心情就越差, 如此反复眼看着不大好了。江老只能先把孙女送去庄子上，等到老妻的情况好一点再把人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