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虽然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年，但是谢千珏骨子里很多思想还是很现代化。这一次也是谢千珏考虑不周, 他一直觉得谢玲语就是个小丫头, 却忘了谢玲语年纪也不小了。 等谢千珏他们回到小院的时候，大房和二房的人也回来了。很显然他们也刚回来没多久，此时一群人正站在院子里，似乎站在一起讨论着什么事情。 突然见谢千珏他们回来了, 一群人的讨论声顿时戛然而止, 一个个一脸复杂的看着谢千珏。 谢千珏见他们这副表情, 还以为谢千瑾和谢无锐没考好。不过不管他们考得好不好，对于谢千珏都没有太大的影响。 他这个人看着温润如玉的，其实真的有点没心没肺的。他只关心对他好的人, 至于其他人如何他完全不在意。 谢小涵没有想那么多，一看见大家都在忍不住问道：“大家为什么都站在这里？两位哥哥考得如何？” 听到这话的谢无锐眼神闪了闪，随即便一脸不悦的转身进了房间。谢小涵见他的反应这样奇怪, 忍不住有点不安的扫了众人一眼，然后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不会落榜了吧？ 谢小涵之前是从半腰往前看的，因为曲魏梁刚好在谢千珏下面，所以他只看见谢千珏与曲魏梁的。他当时被第一名冲晕了头，也就没有注意谢无锐与谢千瑾的情况。 谢柳氏耳尖的听到了他的嘀咕，立刻不满的开口道：“谢小涵，你怎么说话呢？我家锐哥儿当然考过了，你这个当弟弟也不知道盼哥哥点好。” 因为谢小涵老是跟着三房跑，谢柳氏早就看谢小涵不顺眼了。此时听到谢小涵嘀咕的话，顿时整个人都气得不行。 谢小涵闻言有点懵了，既然谢无锐考过了，那他刚刚是什么表情？好似他们欠了他钱一样。 谢千瑾没有谢无锐心思多，他看着谢千珏笑道：“虽然早就知道你读书厉害，我却没想到你得了第一名。看来夫子果然慧眼识珠，不然当初也不会那样看重你。” 谢千瑾是个什么人，谢千珏心里也清楚。他能这样跟谢千珏说，那就说明他是真的替谢千珏开心。 谢千珏见他还能笑出来，就猜到谢千瑾一定也考过了，不然他也没有心情在这里闲聊。 谢千宜此时的心情最不好，他被秦遗教训了之后，便不敢继续往谢千珏面前凑了。 不过他虽然害怕谢千珏，却不害怕自己亲弟弟。他原本还想要等着看弟弟笑话，结果没想到弟弟不仅过了，似乎名次比谢无锐还要考得好。 更可气的是在去看榜之前，大伯公和王梅雪一起警告过他，不管他们三个这一次考得如何，都不准他再过去讨他们的嫌弃。 谢千宜缩在角落里，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几人，整个人看起来又阴翳又奇怪。 谢玲语和谢千珏是双胞胎，谢千珏再细心他也是一个男人，在敏感上他不及谢玲语这个姐姐。 谢玲语察觉到谢千宜的不对劲，之后趁着其他人不在的时候，便偷偷跑去跟老谢氏说了一嘴。 若是平日里，这种事她肯定跟谢千珏商量。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她不想谢千珏跟着瞎操心，所以选择了找老谢氏这个奶奶商量。 说来也是碰巧了，刚好谢柳氏来了厨房，就不小心听到了一两句。 谢柳氏本来就敏感多疑，一听到谢玲语的话就紧张了起来。生怕谢千宜那个小子嫉妒眼红，会真的偷偷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出来。 谢柳氏的身体还没有好利索，她不能进厨房帮老谢氏她们做饭，于是没事的时候就盯着谢千宜。 因为有谢柳氏帮忙盯着人，倒是省去了老谢氏她们不少麻烦，她们也能安下心好好做饭了。 第二场主考墨义，往年会夹杂一些贴经在里面，今年的估计也不会变化太大。 因为有了第一场的经验，加上这一场少了不少考生，所以这一次进场速度更快。 谢千珏进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号房，然后就开始不急不躁的研墨。 这一次号房变动了一些，他的对面不再是曲魏梁了，而是换成了一个小老头。 对方看起来大约六七十岁，估计一双眼睛都不大灵光了，但是依旧在努力考着童生试。 谢千珏随意的扫了一眼对方的衣着，一眼就能看出对方的家境十分贫寒。他看着对方哆哆嗦嗦拿东西的样子，不仅没有一丝同情反而替对方家人感到心寒。 都知道穷人家供不起读书人，他既然连童生试都没办法考过，那就说明他在读书上真的没天赋。 可是对方从少考到了老，依旧锲而不舍的往墙上撞。估计会有人觉得他精神可嘉，可是在谢千珏的眼里却是可笑至极。 谢千珏收回视线之后，再也没有抬头看过对方。等到试卷发下来之后，他跟上一场一样简单的看一眼，随即便默默等待着开考的时间。 这一次的考题大部分是墨义，贴经的部分只占了五分之一。 因为贴经相对简单一些，谢千珏便先把简单的题做了。这是谢千珏多年的做题经验，那就是把能拿分的题全拿了，再去写难度稍微高一些的题目。 墨义题，大多数围绕着经义作简单对答。涉及的方面大多出自五经，其中还有“前人”的注释，或者根据题目写出本题的上下文。 相较于贴经是难了一点，不过只要认真读书背书，这些也不是什么难题。对于这一场，谢千珏还是挺有信心的。 最难的还是策问，其次就是诗赋了。为什么说这两者比较难，因为这两者有很大的程度，需要看阅卷考官自己的偏好。 为了抓住几位考官的偏好，谢千珏还花钱打听了几位大人的喜好，然后从书肆买了他们喜欢的诗集。 诗赋，就像是后世的作文题。每个阅卷老师的喜好不同，给出的成绩也就差距很大。这个时候不仅要才华好，还要拼搏一下考生自己的运气。 策问其实也是一样的，一边要避开一些需要避讳的东西，一边还要抓住当权者的心。 谢千珏也写过不少策问，虽然大致的套路已经清楚了，但是他依旧没有十足的把握。 至于法律与算术，前者死记硬背就好，后者他有信心拿满分。毕竟上一世他也是一个生意人，如果连算术都比不过古代人，他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大老板。 这一场谢千珏依旧第一批出来的，这一次曲魏梁没有急吼吼的离开，而是跟着谢千珏一起出来的。 他们一出来就看见了老谢氏等人，这一次三房的人来的很齐全，就连曲魏梁的父母也都来了。 曲何氏似乎和老谢氏聊了很久，她原本是想要给女儿抓女婿的。后来两人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突然拐到了曲魏梁和谢灵蝉的身上。 曲何氏是见过谢玲语的，知道谢家的姑娘长相肯定没得挑。后来听说谢家有适龄的姑娘，其中最大的谢云莲快十八了，比较适合的就是谢灵蝉这个小丫头。 曲魏梁是个活泼的性格，曲何氏原本想给他相看个温柔识大体的。但是俗话说知子莫若母，她知道曲魏梁喜欢活泼大方的姑娘。 所以在听到老谢氏提到谢灵蝉，曲何氏的眼皮忍不住一阵狂跳。她越听老谢氏对谢灵蝉的描述，她越觉得儿子绝对会喜欢这个。要不是担心别人笑话，她都想要厚着脸皮说见一见了。 等到与谢家人分开后，曲何氏便把这事跟曲魏梁说了。曲魏梁听到这话的时候正在喝水，要不是他反应够快转了个身，估计就要一口茶水喷亲娘脸上了。 曲魏梁缓了好一会儿，这才一脸无语的看着曲何氏道：“母亲，你不是看中谢千珏了吗？怎么突然又要为我相看姑娘了？而且咱们不是事先说好了，等我考上举人再说婚事吗？” 曲魏梁说着就要跑，曲何氏见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的眼光从来没有错过，这谢家三房的人都不错，你若是错过了以后可别后悔。我可是听人家说了，那小姑娘已经十六岁了。估计这一次谢小郎考中后，回去就要给这个姐姐相看人家了。” 谢千珏第一场压了他一头，就算后面几场谢千珏考砸了，以对方的才华肯定也能考过。 而且不得不承认的是，亲娘不仅眼光特别毒也特别了解他。既然亲娘都这样肯定了，他去看一眼总归不会吃亏吧？ 曲何氏看着曲魏梁不嚷嚷了，心里忍不住笑了起来。毕竟是十六七的少年了，也是时候想漂亮媳妇了。 等到放榜的时候，难得遇见了一个大晴天。在谢家众人忙着看榜的时候，曲翎突然带着傅寒玉来了。 他们来的时候刚巧，谢小涵才看完红榜，此时正一脸激动的跟大家报喜。 这一次谢千珏依旧是第一名，对于这种考验基础的题目他还是挺自信的。谢无锐与谢千瑾也考过了，只不过两个人的名次都特别靠后，这一次几乎可以说是吊车尾了。 谢无锐知道自己的名次之后，便一个人率先回去了。他走的时候脸色不大好看，看起来整个人笼罩在一片阴影里。 他来的时候有多么志得意满，这一会儿就有多么的灰心丧志。他原本想着压谢千珏与谢千瑾一头，然后向谢家人证明自己的实力有多强。 结果却没想到，却被一直默默不吭声的谢千珏各种碾压。更可气还不是这个，而是一向不如他的谢千瑾也比他考得好。 谢千瑾的情绪也不大高，他不是嫉妒谢千珏得了第一，而是觉得自己考得太差了。 明明夫子说他的学问到了，这一次只要稳住心态，他是可以顺顺利利考过县试的。 可是第一场他的名次就不高，第二场直接就掉到了最后面，谢千瑾的心里前所未有的紧张。 傅寒玉和曲翎还有其他事情，所以只是匆匆见了谢千珏一面，他们两个人便坐马车离开了。 傅寒玉原本还挺担心谢千珏的，此时得知他连续考了两场第一名，藏在衣袖下面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等到他可以下场的时候，他一定要五场都是第一名，这样才能把谢千珏给比下去。 要不是他的年纪太小，其实傅寒玉真的想和谢千珏比一比，看看他们两个之间谁更加厉害。 第70章 等到第三场的时候, 原本一百八十多人，就只剩下八十人了。原本看起来挺热闹的考场，也一瞬间变得冷清下来。 这几天不仅考生累, 知县和几个考官也很累。因为他们不仅要监考考生，之后还要不分昼夜的批阅试卷。 不过好在今年的考生不多，第一场就刷下来将近一半的人，之后人越少考官的压力就越小。 等到第五场的时候, 估计只剩下不到五十人了。到时候一个考官看几张，不到一个时辰就能看完。 今年县试前三场比较重要，主要的名次都是靠前三场决定的。 谢千珏已经连拿了两次第一，这一场如果他也能拿到第一名，不出意外他就是这次的县案首。 谢千珏拿到试卷之后，先是看了一眼试题, 之后便忍不住放下心来。 他原本很担心知县大人, 会出一些比较刁钻的题目。不过他现在看到题目之后, 便发现之前是他多想了。 这毕竟只是一个县试，后面还有一次府试, 加上今年的考生本来就少。在第一场两道生僻的题目, 已经刷下那么多学子了。他若是继续出难题的话, 今年临晨县的童生恐怕都不够数。 第三场主考策问, 除了策问题, 还有两题贴经与墨义。 谢千珏先把贴经和墨义写了，在下笔写策问题之前有点犹豫。他今年才不过十二岁, 不知道该不该拿这个县案首？ 首先，他不是一个喜欢出风头的人，加上他身上的担子一直很沉重。在羽翼未丰之前，他一直压着自己不愿展露锋芒, 生怕一个不注意就会惹来麻烦。 但是眼看着县案首就要拿到手了，让他在这个时候放弃他又不甘心。 这种感觉就像是，明明前面就是终点了，他却在终点前停了下来。 谢千珏紧盯着草稿纸上的墨点，突然忍不住自嘲轻笑了一声。没想到他重活一世之后，竟然变得这般畏手畏脚？ 上一世他虽然也沉稳内敛，但是从来没有这样瞻前顾后的。一个小小的童生试而已，他都能有这么多的顾虑，那若是到了乡试或会试他又当如何？ 当别人的踏脚石，或成为别人的陪衬？然后一生碌碌无为，仅为了一个小家蛰伏一生？ 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从来不是个喜欢委屈自己的性格。 可是…… 穿到这个世界之后，因为他贪恋家人给的温暖，因为他自认为是个男子汉。他把老谢氏她们当成了包袱，也不管自己能否承受全部一力担下。 其实现在回头看看，谢千珏就发现自己似乎错了。 她们外表确实柔弱，可是她们也远比普通女人强大。她们经历过残忍的家破人亡，她们和他一起面对过嗜血的野兽。 如果谢千珏没有出现的话，她们虽然会吃尽苦头受尽折辱，但是依旧会十分坚强的活下去。 他不应该把她们当成包袱，更不应该因为她们过于畏首畏尾。他劝她们有事与他商量的时候，但是自己有事的时候，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跟她们商量。 她们若是知道谢千珏的想法，肯定会忍不住感到自责。因为她们并不想谢千珏这样，她们都是他至亲至近的家人，她们都希望他有朝一日能一飞冲天。 包括之前谢云莲的婚事，他的态度也不对…… 其实事情十分的简单，但是因为谢千珏自己心思太重，才会一时之间走进了死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