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而登极峰上只有双极门老祖岑蓝,虽然老祖多年未曾进境,可双极门中,无人知道她卡在欲劫,见她突破,门中上下沸腾一片,尤其是她的几个弟子,个个向着祥瑞显现的登极峰赶去。 赤金的祥云弥漫天边,分明是早晨却如晚霞般笼罩天地,弟子们都暂停手边做的事情,尽可能离登极峰近一些,沾染这祥瑞的金光,抓紧催动内府灵力,说不定能够借势参透甚至冲境界。 而修真界其他门派无不为双极门老祖时隔千年再度进境的事情所震动,整个修真界一连数日,到处谈论的都是双极门老祖进境的盛景。 被无数人谈论的岑蓝却在登极峰设下重重结界,连来朝贺护法的亲传弟子都不见,将登极峰外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全都用冰冷的结界挡在外面。 按理说大能修真进境,是会给门中弟子传授些许心境,最差也会见一见弟子,说些鼓励的话。 但岑蓝不曾露面这件事,双极门的弟子们却也不觉得怎样,因为岑蓝进境从不曾传授什么心境,她早在开宗立派之时,便已经毫无保留地将独创功法七情道教授出去,入了双极门的弟子无人不熟背功法,只是能否修得,却要看自身悟性。 不过即便是七情道功法人尽皆知,若不按照双极门传授的内门独授口诀去修炼,无异于自寻死路,因此纵使天下皆知,也无人敢擅修此道。 弟子们只是蹭一些岑蓝进境的祥瑞也已经很开心,马上就是门中试练,此番得到些许助益的弟子都格外的欢喜,即便是未能参透什么的,也不妨碍他们与有荣焉的心境。 毕竟师祖的强悍,代表的就是门派的强盛,他们行走在外,尤其是试练场地上遇见其他门派弟子,也能处处得到尊敬,想要对着双极门使阴招,也要看看双极门是不是好惹的不是。 门中停止授课一天,专门用来庆祝,长老们都将私藏的法器拿出一些,奖赏给因此进境的弟子。 而相比于登极峰之下的欢庆场面,登极峰之上,却是安静非常。 岑蓝一直在稳固境界,而侥幸没死的姜啸,已经又昏死了好几天,正堂而皇之的躺在岑蓝的高床软榻,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他真是狗屎运逆天,先前已经连进两阶,现如今因为岑蓝的治疗和疏通经脉,加之岑蓝进阶的时候他就在旁边,被强悍的灵力灌体,又进一阶,已经到达了哀劫中阶。 他身上的伤处不仅全都好了,还面色红润的抱着被子撅着屁股,翻来覆去的睡得十分香甜。 梦中的孤寂和寒冷被舒适驱散,他透红的面颊衬着秀挺的眉目,看上去像个透了馅的薄皮包子,十分可人。 今日修炼结束的岑蓝,就坐在他的身边,察觉到他快醒了,坐在床榻边上,伸出纤长柔美的手指,在他鼻子上温柔无比地碰了碰。 姜啸睁眼看清的第一幕,就是那个杀他不眨眼的老妖婆,正温柔无比地在用手指摩挲他的面颊。 姜啸回过神,被捅一刀似的惊坐起,抱着被子缩到了床脚,悚然无比地看着她。 岑蓝手落了空,顿了顿之后竟然对着他笑了下,如同春回大地,将她本就纯良温婉的眉目衬得极致柔美。 她开口,声音也如黄莺轻唱,婉转动听,“醒了?饿不饿?” 作者有话要说: 岑蓝:我能杀你不眨眼,也能将你宠上天。 第5章 你多大了 “别怕。”岑蓝见姜啸神情,语调更加的温柔一分。 “昨夜的事情我都想起来了,”岑蓝说,“怨不得你。这十几日实在委屈你,我亦不是故意。你不知,我在几年前服用了神兽兽丹,化用不良,这才会时常记不住所做的事情。” “我被兽丹影响了心智,让你受苦了。”岑蓝直视着姜啸,十分真诚道,“我会补偿你,你想要什么,可以随便提。只要我有,只要我能够做到。” 她轻声细语的说起什么来,十分的具有迷惑性和让人沉下心信服的能力。 只是如果一个人上一刻还要杀你,下一刻就对你柔情似水,那么哪怕这个人笑起来再让人如沐春风,也会让人毛骨悚然,让人觉得她木石心肠,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而对于姜啸来说,岑蓝就是这样一个疯子。 他眼中惊惧半点未减,甚至又加上十足十的戒备,抓着被子的手更加紧了。 那双好看的凤眼也瞪得老大,紧紧盯着岑蓝,那样子显然是只要看岑蓝的脸色不对,他下一刻就会蹿到地上跑掉。 可见前几天鬼门关走了一遭,他实在是吓得狠了。 岑蓝也不急,不给他太多的言语和眼神逼迫。她只是轻轻挽了袖子,露出纤瘦娇嫩,如白瓷般的手。 这只手在姜啸的记忆里险些掐得他灵魂出窍,虽说不是直接掐,却也足以让他浑身僵硬,让已经治愈完好的喉骨隐隐作痛。 岑蓝却用这只险些扭断他脖子的手,在自己能够容纳山海的容天法袍当中掏了掏,掏出了满满一把丹丸,递给姜啸,“你连睡几日定然是饿了,我早已辟谷,这里没有什么好吃的,只有这个清灵丹,你吃一把,先垫垫。” 姜啸始终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惊疑不定地盯着岑蓝。她喜怒无常,说不定这一刻笑着,下一刻就要杀他。 可这老妖婆似乎一觉醒来就变了个人一般,十足十的耐心温和,手上托着满满一把丹药,送糖豆一样送到姜啸的面前,要他先垫肚子。 姜啸先是密切地盯着她,防止她随时动手,虽说她若动手,正如那夜一样,他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可求生的本能总是忍不住的。 两个人沉默且无声地对视着,姜啸躲在床角抱着被子,岑蓝稳稳地举着手里的丹药,一动未动。她将毕生的所有耐心都拿出来了,等着这个战战兢兢的小兽凑近。 好半晌,姜啸的紧绷悄无声息的少了些,这才将视线垂下看了眼岑蓝手里的丹药。 相比于之前岑蓝给他的那些昂贵且稀有的丹药,这清灵丹算是修真界比较常见的丹药。 尤其这是低阶弟子都知道的一种丹药,能够肃清经脉甚至灵台,清除体内的杂质。 听起来作用不大,但低阶弟子食五谷沾凡俗,若不能够很好的清除体内的杂质,经脉阻塞,便很难进阶。 所以低阶弟子,都是需要定期服用清灵丹的。 可是这东西虽然常见,寻常炼丹师也能炼制,价格却实在不菲。因为修真界多得是不入流的低阶修士,炼制这清灵丹的草药也只有极寒之地才能寻到,因此供不应求,自然便越来越难得。 双极门低阶弟子每年能够在自家师尊的手里领到一颗,保证冲阶之前能够肃清体内杂质,减少失败的可能。 但其他门派和没有师尊庇护的外门弟子就没有那么好运,这东西姜啸听闻师兄弟说,在修真界各家仙门当中,已经达到了几百上品灵石一颗,实在是高阶无用,低阶用不起。 岑蓝这般随随便便的就拿出了一把,足足几十颗,递到他的面前,随意的要他垫肚子,饶是姜啸此刻对她忌惮至极,却也被这一把清灵丹给晃了下眼睛。 他能够不去在意那些他根本用不到的珍奇丹药,随手扔回给岑蓝,却无法对他修炼急需的清灵丹视而不见。 岑蓝是何种心肝?她自然不会错过姜啸一丁点的情绪变化。 她将手又朝前递了些,“多吃些,对身体好,你进阶了,你自己运转灵力查看下境界是否稳固。” 姜啸看向岑蓝,岑蓝又道,“我给你疏通了经脉,你本是天生灵骨,修为却增长缓慢,都是因为你经脉滞涩淤堵的因由,现在通了大半,你应当能够感觉到体内灵力充盈。” 姜啸还是不吭声,靠在墙角满心疑惑,他确实感觉到体内的灵力充盈多了,却根本不敢去想象岑蓝为他疏通经脉会是什么好意。 岑蓝也并不意外他的表现,她将清灵丹放在一块丝帕上,推到姜啸的面前,双手结印,在自己的内府处勾画繁复的符文,片刻后室内骤然亮起如血的红光,岑蓝掌心托着一朵悬浮的盛放的红莲,展示给姜啸看。 姜啸瞪大了眼睛,惊愕难言,这是……岑蓝的本命红莲。 没有人会在另一个人的面前将本体给召出来,这无疑于将自己的命门展示在人前。修士如此,如同妖精刨出妖丹赠人,与送死如出一辙。 他恨不能就地瞎了,他若知道了双极门老祖的本命所在,焉有命活! 因此他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死死闭上眼,可是他看都看到了,此刻闭眼也是无济于事,他吓得整个人都有些抖。 岑蓝却一脸的淡然,捧着自己的本命红莲说,“先前我心智不定,给你喂下了束心蛊,这蛊毒解药极其难寻,一时半会儿是解不开的,但我有一种方式能短暂压制。” 岑蓝说,“你别怕,我将本命红莲切一些与你压制蛊毒,你便能自行离开登极峰,待我寻到真的解药,再给你解蛊毒。” 岑蓝说着,并起双指结成灵刃,眼见着便要朝自己的本体割去。 她一番话说得云淡风轻,却是听得姜啸惊涛骇浪。 他不过昏死了几天,昏死之前她还杀他不眨眼,现如今他一梦醒来,她就要切本命红莲给他解蛊毒?! 姜啸不知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可他看到了她的命门本就生死难料,若是狗胆包天吃了她的本体压制蛊毒,即便是岑蓝不杀他,怕是他师尊见了他也要亲手清理门户。 于是就在岑蓝灵力凝成的刀锋要切到自己的本体之时,姜啸猛地朝前一扑,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你想怎么样?”姜啸实在是让她吓得要死不活,眼中水雾朦胧,颤巍巍地出声问岑蓝。 你到底要干什么,若是当真要杀他,不如给他个痛快! 岑蓝被捉住手腕,动作一顿,侧头看姜啸,“给你压制蛊毒,你前几日不是说,要参加仙门试练,这蛊毒不压制,你离不开我百丈之外,还如何去试练呢?” 她微微笑着,姝丽的眉目如同夏花盛放在眼前,字字句句都是为姜啸着想,姜啸听在耳朵里却如同催命符咒。 “师,师祖……”姜啸想问你难道不杀我了? 可他最终只是说,“不必如此,当真不必如此。”他承受不起,食了她的本体,他必死无疑。 岑蓝手腕被他没轻没重抓得很紧,她另一只手托着红莲,近距离地看着姜啸连眼尾都在抖动,可见他怕极。 还算有点脑子,虽然这本命红莲根本是假的,可若他不阻止,还当真敢吃,岑蓝可不保证自己能干出什么来。 她喜欢有自知之明的人,于是状似苦恼地说,“你别怕,是我先前吓着你了,我已经压制了兽丹,再不会那样了。待你压制了蛊毒,便能回山下弟子院,我们之间的那些事都当没有发生,好不好?” 她语气哄孩子一样,姜啸慢慢抬头看她,望进她幽深如水的眼中,却根本看不透她这般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滋润干燥的喉咙。 “师祖,你不生我气了吗……”姜啸问出这句话,屏住呼吸仔细看着岑蓝的反应。 岑蓝微微勾了勾唇,“自然,我本也没有生气。之前种种,都是兽丹作祟,你不信我吗。” 姜啸如何敢说不信,他摇了摇头,却不敢松开岑蓝的手臂。 岑蓝继续道,“你放开,我切些给你压制蛊毒。” 姜啸自然更不敢让她真的切什么本体,他虽然年岁心境浅薄,可也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自他醒来,这老妖婆种种表现都太过异样,他侥幸死里逃生,现如今辨识不清这是什么状况,心吊在喉咙,随时都能被她一笑给惊得吐出来。 他抓着岑蓝手臂的手指再是竭力压制着也和他整个人一起在颤,但垂头深思片刻之后他抬了头,却是面容讽刺地对着岑蓝嗤笑,比先前的态度更加恶劣数倍,“师祖不必麻烦了,蛊毒也好过师祖的合欢阵!” 他说完之后脊背紧绷地瞪着岑蓝,手上失了力道,将岑蓝的腕部捏得没了血色。 岑蓝惊讶得眉梢微动,但片刻之后却笑了起来。 这次她是真的笑了,这小崽子还真是杂草般的生命力旺盛。这才死里逃生,却不是一味吓得不敢作为,还敢试探她举动的真假和底线。 岑蓝笑得好听,好一会她才收敛了笑意,收起了手中红莲,看向姜啸,眼中多了几分真情实意的兴味。 这小子阴差阳错的动了她千年欲劫,这般看来倒也不是全无道理。 她索性借着两人这姿态凑近些,看着姜啸问,“其实我想起来的不多,只知是我逼迫了你……那晚我还布了合欢阵么?” 姜啸见她凑近,连忙的松手后撤,却被岑蓝迅速以手勾住了后颈,迫他朝着自己低头。 “你跟我说说,那晚我们都做了什么吧。” 岑蓝的呼吸轻柔地喷洒在姜啸的下颚,诱哄的意味明显。 两个人头次这般近的看着彼此,岑蓝发现这小崽子其实是个耐看的,虽说五官不是一眼惊艳,肌肤却细腻柔韧,头发乌黑稠密。 尤其是他的眉目极出挑,唇形不薄,微微翘着,是肉眼可见的柔软。 岑蓝从入道以来,从未去浪费时间沾染情爱。 她瞧红尘痴男怨女多有病,就连独创的七情道,名为七情,实则是断六欲舍七情的灭人欲之道。 哪怕欲劫难渡,她也未曾想过以情爱渡劫,毕竟人欲千万种,情爱不过只是其一。 但如今她欲劫因他而动,她自然好奇他到底有何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