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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道视线,莫重楼的、萧疏叶的,隔着空气,遥遥相望。莫重楼的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忌恨之色,而萧疏叶将所有的愤怒都收在瞳孔深处,眸深似海,折射出冷冷的微光。 衙门西侧有一间专门存放文牍案卷的架阁室,一名文吏将南面的窗子推开些,给房间透气,嘴里嘀咕道:“一早就这么热闹,是发生什么事了?看起来紧张兮兮的……” 话音未落,身后一缕微风拂过,文吏后颈一痛、眼前一黑,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百里芳菲轻轻对地上的人道:“抱歉啊,兄弟,得罪了。” 她闪身到资料架旁,去寻找六年前公孙羊的案卷。百里芳菲在乌夜台就是一个行走的档案库,她查过的资料不计其数,所以在这里找资料简直驾轻就熟。 不消片刻,她便找到了公孙羊的案卷,匆匆扫了几眼,果然是按司空默灭门案嫌疑犯入的案卷,但没有签字画押,没有结论。 她将案卷塞入怀里,把那文吏拖到座位上,摆出他正伏案的样子,然后轻盈地转身离去,拉上门。 地牢里,萧疏雨与顾清夜已经被衙役带出去。公孙羊靠墙坐着,头发胡子又乱糟糟地盖在脸上,心情比发须还要乱。 官府那一套严刑逼供的手段对他来说刻骨铭心,他怕小七也遭受同样的“待遇”。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出现在他面前,他吃惊地睁大眼睛,来人穿着一身浅紫色的衣裙,腰肢盈盈一握,即使在这灰暗的地牢里,她那双明眸也如秋水般照人。 公孙羊把脸上的乱发扒拉到两边:“姑……姑娘?” “公孙前辈是吧?” “是,是的。” “我来带你走。” 百里芳菲拿出一根细针,轻易就开了公孙羊牢门上的锁,向他一伸手:“出来吧。” 公孙羊糊里糊涂地道:“姑娘是谁?为何来救我?” 百里芳菲道:“先出去,慢慢说。” 公孙羊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就听了这小丫头片子的话,乖乖地跟她出去了。经过上层牢房的时候,里面那些囚犯都瞪大眼睛盯着他们。百里芳菲淡定地领着公孙羊走出去。不出所料,公孙羊瞧见了被打晕的狱卒,突然明白了什么:“姑娘,你莫非也是顾清夜的兄弟,哦,不,妹子?” 百里芳菲嫣然一笑:“正是,我是他妹妹。” 两人出了牢房,百里芳菲拉他钻入树丛,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公孙羊惊道:“丫头,你干什么?”他以为这漂亮的丫头要拿他灭口。 百里芳菲噗嗤一笑,道:“替你改头换面。”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拉住公孙羊的胡子,刷刷几下,把那丛乱糟糟的胡子割成短茬,又将他的头发理顺,拿布巾拢住扎好,然后解下肩头挂着的一个小布囊,打开,拿出一套褐色短襟衫:“把它换上。” “哪来的?” “从衙门偏院里偷的。”百里芳菲道。 公孙羊笑道:“丫头真厉害,你叫什么名字?” “百里芳菲。” “好名字。” 百里芳菲塞给他一锭银子:“你先去逛逛街,六年不见天日了,好不容易出来,先好好洗个澡,吃顿饭,然后自己去萧家吧。不要到处乱跑,你可是个重要人物,我们还用得着你。” 公孙羊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见她一脸郑重,便自觉道:“我不会跑的,可我……想去公堂看看。” “我知道你担心萧七少,可你现在这模样,真不适合出现在那儿。你身上这味儿……准保会引起别人怀疑,万一又被抓了,我不是白救你了?放心,等萧家人回来,你们就可以重聚了,快走吧。” 公孙羊听得有理,便道了谢,一个人走了。 吴府,唐铭躲在一棵枝叶浓密的树上,向四下里观望。侍卫们都被调到前面去了,府中只剩下一些丫鬟家丁。唐铭心想,傻蛋失踪,多半是被莫重楼的人掳了去。莫重楼身份尊贵,吴唯一定会把最好的院子让给他住。 于是,他朝着吴府最大的院落掠过去,像一只或翔或栖的鸟儿,轻巧地在光天化日下潜入莫重楼住的院子。 屋里传出细碎的说话声,是女子的声音。他循声过去,贴到窗子下,在纸窗上抠了个小洞,往里窥视。原是两名婢女在打扫房间,湘帘半卷,里面是卧室,有张大床。一旁有张桌子,桌上放着一个东西,用黑布罩着。 “这是什么?”一名婢女问。 “是个鸟笼,”另一名婢女道,“为什么罩起来呀?” 突然听到黑布里传出一个尖利的声音:“救命——”两人吓得直跳起来,唐铭却笑了,原来在这儿! 他刚想动,就见一条人影冲进屋里,是个十四五岁的清俊小厮,铁青着脸,喝道:“你们在干什么?”正是莫起。莫起像是刚练过武,额头还挂着晶莹的汗水,白皙的脸上也带着薄薄的红晕。 婢女惊魂未定,见他面色不善,不禁委屈道:“我们在打扫房间啊。” 莫起道:“不用你们打扫,我来,这里的东西你们一样都不准动!” 婢女显然觉得这人鸠占鹊巢还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十分不忿,可却不敢拿他怎样,便相视一眼,退了出去。 莫起到床前,仔细地铺床叠被,动作比丫鬟还要细致。然后,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唐铭觉得奇怪,再一看,原来他正捧着一件莫重楼的衣服,怔怔地看着,样子虔诚中夹杂着忧伤,良久,他喃喃吐字:“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