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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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本来就浑身是伤,在这种高强度的奔跑下自然支撑不了多久。 正如江月年所想,这个念头刚浮上她脑海,身下的人肌肉便猛地绷紧,随即整个身体向下倾落—— 之前所在的街道位于山脚下,他为了躲避追捕,刻意逃进了树木茂密的深林之中。然而林子里地形错综、地势陡峭,陡坡与断崖无处不在,有处滑坡被掉落的树叶遮掩大半,青年脚步匆匆、被剧痛折磨得神志模糊,一时没能留神,径直跌了下去。 连带着肩上的小姑娘一起。 * 江月年想,今天绝对是她有生以来最最最倒霉的时候。 那陡坡不高,加上摔下来时青年充当了肉垫,她并没有受太多伤,只是手机从口袋里摔出来,跌了个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只是笔直摔下来的青年本人,情况就实在称不上好了。 身上的伤口在摔下陡崖时再度破裂,血像不要钱的水一样往外流,身体重重砸在地面上的疼痛同样不容忽视,像无形的大手般撕裂五脏六腑。 明明他才是强势的那一方,这会儿两人身份却完完全全变了个样。不说像之前那样有恃无恐地劫持江月年,如今的他连站立都很难做到。 江月年很是困惑地想,如果这人能在摔下来时把她垫在身下作为缓冲,一定不会落得这么狼狈的下场,可他非但没那样做,还在下坠的瞬间下意识护住她。 这个人……好像并不是太坏。 就连子弹即将射中她时,也是多亏他才逃过一劫。 察觉到她的视线,金黄竖瞳猛地一缩,不带任何情感色彩地与之对视。 像一汪冰冷死水,看得江月年后背发凉。 就是在这犹豫的间隙,那人居然在满身是血的情况下腾地起身,朝她猛扑而来。江月年一时没有防备,被青年狠狠按倒在地。 浓烈的、属于陌生男性的气息汹涌而来,伴随着滚烫的血腥味。 脑袋撞在地面上,疼得她差点流下眼泪。 “别出声,别乱动。” 喑哑声线像极了粗糙的细沙在摩擦地面,他面无表情,如捕食者看待食物一般打量她:“惊动别人的话,我会杀了你。” 他语气冰凉,冷冽目光里浸了杀意。这本应该是极为紧迫压抑的场面,然而之前的奔跑已经消耗了他绝大部分体力,加之破裂的伤口惨不忍睹,已经没剩下多少力气。 明明冷酷又凶戾,声音却是轻飘飘的,抵在她脖子上的指尖微微颤抖。 这是种十分鲜明的对比,反倒衬托得他有种莫名狼狈,像是家里养的猫生了气,却只能用软绵绵的爪子抓挠主人手心。 阿统木啧啧:【好涩。】 江月年:…… 够了啊喂!你不应该是系统,你就是个尖叫鸡! 青年说着轻咳一声,紧接着咬住下唇,从鼻腔里发出细弱喘息。对方好歹算是救命恩人,江月年此时的恐惧感消退大半,试图轻声安慰他:“你慢点说,别着急。” 他闻言怔愣一瞬,不知道是生气还是羞愤,脸上浮起淡淡的红。 哪有人质安慰绑匪的道理。 “这个姿势不太好,我们能不能换个动作?” 以他目前的状态,江月年能毫不费力将其撂倒。但对方的伤口经不起折腾,她又分不清这人究竟是敌是友,只得试探性地继续问:“比如说,两个人坐下来好好谈话。” 青年没有做出反应,她实在不喜欢这种别扭的姿势,于是轻轻用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没想到直接把人家推倒在地。 “对对对对不起!” 万万没想到看起来凶巴巴的青年早已是强弩之末,江月年匆忙想将他扶起。结果对方脸上的绯红更深了些,像是赌气一样自己撑起身子,喘息着坐起来。 这下好像完全没有站立的力气了。 “我手机坏了,没办法打电话。” 森林里东西南北全长一个样,根本认不出进来时的方向。江月年一个头两个大:“你要不在这里等等,我马上出去报警和叫救护车。” 青年面色阴沉地凝视着她,眼底晦暗不清,仿佛藏匿了一片汹涌澎湃的暗流。鲜血加重了他修罗般不可接近的冷戾,却也显露出些许不易察觉的脆弱。 当他哑声开口,声音小得快要听不见:“出去的话,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 “他们”应该是指那些追捕他的家伙。 想起那颗呼啸而过的子弹,江月年暗自咬了咬牙:“什么意思?你们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极为疲倦地闭上眼睛,睫毛洒下大片阴影:“人体实验,听说过么?” 江月年愣了愣。 “那家公司一直在秘密进行异常生物研究,目的是——实现各类异生物的融合。” 他说到这里睁开眼睛,眼底有浓烈的恨意转瞬即逝,随即眸光一转,带了几分自厌与戏谑地挑起眉头:“我天生是龙人种族。看见这双眼睛了么?右边是猫的瞳孔。耳朵是被移植的狼人器官,心脏来源于恶魔。他们就是像这样,不断制造着人为的怪物。” 人类是虚伪又贪婪的生物。 自作主张地将他捕获进实验室,生生斩断属于龙的两角,又自作主张地在他身体里放入许多本不兼容的东西。 然后满脸嘲弄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鄙夷:“怪物里的怪物,除了实验室,还有什么地方会接纳你呢?” 在他的记忆里,实验室中总是充斥着各种异生物的惨叫。能侥幸存活的,会被当成试验品继续利用;万一承受不住实验带来的痛苦,死了也不会有人关心。 无法逃离,无法求救,连求死都做不到,只能像动物一样听凭摆布。 直到他从新来的实习生口袋里偷到门禁卡,并于昨天午夜打晕巡逻保安,逃出那栋建筑。 在那一刹那,他久违地呼吸到了新鲜空气,感受到四面八方涌来的风。 却也从未有过地,感到了茫然无措。 那些实验员说得不错,他已经成了不被人接纳的怪物。异生物的处境本就举步维艰,他这副怪异至极的模样更显得格格不入,路上的行人偶尔瞥见他身影,无一不露出十分惊恐的模样,低头绕道而行。 他是孤儿,没有可以依靠的家人,更没有可供栖息的家。被抓进实验室整整两年,和以往的朋友早就断了联系,就算逃离那栋研究所,等待在未来的,仍旧是毫无希望可言的地狱。 不过像他这样的怪物,理所应当生活在地狱里吧。 看着莫名其妙被自己扯进灾难里的人类女孩,龙人指节微动,紧握成拳。 他的本意只是将她作为人质,逃脱实验室搜捕,没想到那群混蛋早就没了良心,居然试图对同类动手。不过想来也是,人体实验是被严令禁止的项目,这个女孩目睹了他的存在,哪怕只是窥见整个机构的冰山一角,他们也必然会下死手除掉她,无异于瓮中之鳖。 他本来,的的确确是讨厌人类的,恨不得将自己受到的痛苦千百倍地还给他们。 但或许是心里残存的零星善良与愧疚作祟,他不知怎地就把这姑娘扛在肩膀上,带着她一路狂奔。 ……那都已经不重要了。 得知真相后,面对他这个面目可憎的怪物,她一定会觉得无比厌恶。 毕竟连他自己都憎恨着这具丑陋身体,更不用说,他是导致她陷入危机的罪魁祸首。 四周短暂地陷入了寂静。 龙人听见女孩恍然大悟的轻呼,然后是她略带了慌张的、小心翼翼的低喃:“原来是这样。那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很痛吧?” 他的角不见了,大概率是被折断或切掉,更不用说眼睛和心脏那种地方,还有他残破得不忍直视的尾巴。 想想就超级难受,也不晓得他是怎样硬生生地挺过来。 至于他把她作为人质,应该的确是无可奈何之下的举动,后来帮她躲开子弹、带着她逃跑,都能说明本性不坏。 之所以会看起来那么凶,是因为长期受到了实验室的虐待。要是她被关在那种地方进行惨无人道的试验,绝对分分钟想要毁灭地球。 没错!一定是这样! 总结:一切都是试验公司的错。 青年微微怔住。 在实验室里,他被当做用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研究员们对他受苦时的模样评头论足,有时甚至会相互打赌,看哪个种族能够承受更多疼痛;后来侥幸出逃,人们只看见他与常人截然不同的相貌,望着鲜血淋漓的尾巴与金黄双瞳战栗不已,仿佛他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这是第一次,有人问他会不会痛。 怎么不痛呢。 那些人肆意折磨他,狞笑着拔去尾巴上的鳞片,在他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疤,美名其曰“试验龙人种族的自愈能力”;器官嫁接在身体后的排斥反应往往能把他逼得发狂,那是深入骨髓的痛,好像每一滴血液都在腐烂发臭,化作腐蚀性硫酸,把内脏侵蚀殆尽。 可人们从来只是笑他,或怕他。 “如果他们已经开始大规模搜山的话,以我的运动神经,贸然往外跑很可能被抓住。” 江月年看着半坐在地的男人,有些惆怅地晃了晃被摔坏的手机:“电话打不出去,人也出不了山。唯一可行的方法,好像只有先找个隐秘的地方藏一藏身,等你的伤愈合一些,再凭借你远超常人的速度冲出重围,跑去外面求救。你觉得呢?” 这似乎是唯一的方法。 他应声点头,心里却暗自腹诽,之所以与他和平共处,只是因为这个女孩需要他。 他们彼此利用,不存在信任一说。 见对方点头同意,江月年向前伸出右手,想将他从地上拉起:“我叫江月年,你的名字呢?” 名字对于他来说,是非常久远的记忆。 实验室里的人称呼他为编号“037”,他也渐渐对此感到习惯,曾经的姓名究竟是什么,几乎快要回想不起来。 那个名字象征着从前的他,青年不知道,如今的自己还有没有资格继续使用。 他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对于曾经的自己来说,这样狼狈的人生无疑是种彻彻底底的玷污。 “……我没有名字。” 他沉默良久,终于低声开口:“不需要你帮忙,我自己可以——” 他说着试图强撑起身子,破裂的伤口随着肌肉用力,如同皲裂的土地破开豁口,涌出丝丝缕缕血迹。 遍布全身的剧痛迫使龙人咬紧牙关,在下一瞬间,手臂上便传来从未体验过的柔软触感。 江月年轻轻握住他手臂,另一只手扶在对方温热的后背,借着她的力道,青年终于能勉强站立。 从他身上溢出的鲜血,还有脏污的泥土,全部沾在江月年上衣。 他莫名觉得有些难堪,与她精致又漂亮的外表相比,伤痕累累且满身灰尘的自己像极了落难的野兽,肮脏丑陋得叫人恶心。 “哇!你好高!” 然而江月年完全没在意这一回事,注意力完完全全在其他地方。她眨巴着圆润黑亮的大眼睛,嘴巴因为惊讶张成圆圆的形状:“从第一次见面就这么觉得了,你身高是多少?应该有一米九几吧?” 青年没有回应。 她也并不觉得难堪,一边扶着他寻找可供休憩的地方,一边继续小声叭叭叭:“你说你没有名字,那我以后应该叫你什么才好?叫‘喂’不太礼貌,‘你’又完全没有辨识度——要不叫你迪迦?悟空?康娜酱?这个名字的主人是个非常出名的小龙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