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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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千钧一发时,封瀚忽然瞧见花园里温漾的身影,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那里的,好像在看热闹,趴在桌子上笑得很开心。 商红丽已经咬着牙说出了“一”,封瀚孤注一掷,也顾不得会不会真的被打出去了,他口里含着“让一让,让一让”,而后发动电动轮椅,绕开商红丽和倚着门的温泽,速度开到最大,朝着温漾一溜烟儿跑过去。 温泽在身后已经看傻了,“靠”了声追过去:“你他妈的当歌手真是屈才了,你怎么不去参加世界不要脸大赛,就你这个水平他妈的至少能连着得十年冠军!” 封瀚在温漾的身旁停下,一把拉住她袖子的角,满脸可怜地说:“漾漾,我一天没吃饭了……” “……”温漾打量着封瀚的脸色,因为刚才的紧张和太阳的晒,额上有汗,脸色也发白,看起来倒真的有几分憔悴的样子。 “姐,你别相信他。”温泽追过来,指着封瀚道,“这老骗子嘴里没一句真话!” 封瀚巴巴地拽着温漾:“我没骗你,我有胃病,你知道的,我前两年还胃出血住院了,差点就死了,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再死一次吧?” 温泽快要气撅过去,他知道封瀚不要脸,但本以为只是在手段上比较下贱,没想到他竟然能面不改色说出这种尬言尬语。 ……就是欺负他姐年轻好骗! 温泽拽着封瀚的领子要揍他一拳:“我去你大爷的——” 温泽发誓,他当时真的就是虚张声势,想吓唬吓唬封瀚,他身上毕竟带着伤,当众打一个病号实在算不上威风。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明明收了力道的,拳头离封瀚的脸明明还有半寸的位置,那张脸忽然就自己撞上来了! 封瀚不仅自己撞上去了,还“哎哟”了一声,假装被打得很疼的样子,从轮椅上滑了下去。 他还算有分寸,受伤的胳膊和腿都是右侧,他滑下去时左侧着地,算计得明明白白。 “……”温漾和商红丽也看傻了。 “没事,阿泽,只要你能消气,怎么打我都没事。”封瀚声音虚弱,“是我做的不对,你打我这拳是应该的,但是我现在的身体实在是不好,要不然等过一段时间,我身体好了,你再好好地打我几下,出出气。” “……”温泽大骂,“谁打你了?你自己撞上来的?你他妈不要脸啊,你装白莲花啊,你一大把年纪了你知道吗封瀚,你怎么能做出这种碰瓷的事啊!” “好了阿泽,别说了。”商红丽皱眉道,“不管怎么说,他这伤也是为了救你姐,赶出去就好了,没必要打他。” 温泽头顶冒烟,封瀚左手撑着地,吃力地咳了两声:“没事阿姨,我不碍事。” 商红丽和温漾一人一边把他扶起来,封瀚无力地坐回轮椅上,脸色煞白,这不是装的,是真的疼。骨头还没长好,刚才就算再小心也难免拉扯,重新坐回去,封瀚疼得快要吐血。 商红丽问:“小马呢,让他送你回去吧,你家住在哪里,路远的话,让高管家开车送你。” “阿姨,我好像有点低血糖。”封瀚低声道,“眼前发黑。” 他祈求地看向温漾,眼神无助得像只小狗。 温漾蹙蹙眉,问商红丽:“妈妈,要不留他在家吃一餐饭吧?” 商红丽很不情愿,但想起刚才确实是温泽将他推在地上的,他们温家是要脸的人家,不能真的把人再撵出去,何况他也刚做过一次好事。 商红丽冲温泽道:“阿泽,你去厨房和黄阿姨说一声,上菜吧。” 说完,又低头瞥向封瀚,“你这轮椅电动的?自己能走吧?” 封瀚连连道:“能,能。” 商红丽道:“自己进屋去。”说完,她拉着温漾也进屋子,把封瀚丢在身后。 封瀚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总算留下来了,要是今天被赶走,他以后可就再没有能登门的机会了。 他看向温泽,抱歉地伸出左手:“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你这么害我,你就一句不好意思?”温泽咬牙切齿,恨不得仰天长啸,“操,气死我了!” 他恶狠狠瞪了封瀚一眼,憋闷地转身走向厨房。 …… 饭桌上菜肴丰盛,鱼肉蛋汤应有尽有,不过封瀚从上桌开始就没吃到几筷子好菜。 他只有左手能用,本就笨拙,温泽还处处拦他的路,无论他筷子伸向哪里,总能被温泽精准拦下,再投来一个轻蔑的眼神。 商红丽没有阻拦,她装作看不见,淡淡道:“温家规矩,碗里不允许有剩饭。” 封瀚面如土色。 温漾垂着眼,筷子尖含在唇间,她听不到,但看见封瀚吃瘪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一顿饭毕,封瀚只蘸到了几筷子鱼汤,勉强吃完了碗里的白米饭。 吃完了,商红丽和温泽准备送客,封瀚早有预料,还没等他们开口,一把抓住温漾的手腕,把聘书塞到她手里:“漾漾,我们聊聊这件事好不好?” 温漾翻开聘书看了眼,被上面“海城漾爱公益基金会”几个字吸引了目光,她视线凝聚在“漾爱”两个字上,半晌,又看了封瀚一眼,道:“跟我来吧。” 作者有话说: 下章的疯狗将会表现出他质的变化,但是我太饿了,更不完了…… 今天的爆更也不爆,明天爆哈……今天发红包 第58章 封瀚终于又有机会能坐在花园的长凳上,这次他不用再躲躲藏藏地戴着口罩,他的漾漾就坐在他身旁的位置,近的他能闻见她身上的香气。 温漾声音轻轻的:“想说什么就说吧。” 封瀚正色,他认真地酝酿了一会,开口:“漾漾,就像是你看到的那样,我以fk的名义组织了一个抗抑基金会。一是因为,上次在医院,我听到你的想法,你希望有这样一个组织能够帮助到这些人群。我说过,我会实现你的愿望。” 封瀚笑了下:“漾漾,我没有食言。” 温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第二就是,”封瀚继续道,“在逐渐了解这个病的过程中,我知道了国内在这方面做得还远远不够,有许多病人深陷煎熬中却没有力气抽身,我也很想尽我之力,能够帮助一些人,为社会做一些事。” “国内目前并没有抗抑相关的大规模的公益组织。”温漾问,“你知道为什么吗?” 封瀚点头:“大概知道一些。” 温漾笑着道:“愿闻其详。” 封瀚知道这是一道态度考题,他神色更加严肃,从包里掏出了一个笔记本,连画带说,和温漾道:“我自己的理解是,首先,大部分的公益组织都是以社团的形式来运行的,团内的成员会一起努力,加上外部的配合,一起实现他们的诉求。比如抗癌的公益组织,大家会交流合适的药物,如何调整心态,组织也会在这些方面提供帮助。” 温漾点了点头,看着他的目光带着鼓励,封瀚说起来更有力气:“但是抑郁症患者是难以组成社团的,他们本身在对世界的认知方面就存在问题,已经失去了互帮互助的能力,甚至是自救的能力。在国内现有的抗抑组织中,很多时候,社群内是患者们在七嘴八舌地抱怨社会的不公,但是没有人能提出有效的解决办法,群内压抑的氛围反而会加重患者的病情。这时候,就需要有专业的心理治疗师全程陪同,衍生出的另一个问题就是,高昂的费用,无论是私募还是公募,民间团体能筹集的资金毕竟有限,而大部分商业团体设立的公益组织,其本质仍旧是商业第一,为企业形象服务。所以第一个问题是,缺钱。” 封瀚的语速不快不慢,温漾看着一句句文字在屏幕上翻译浮现出来,看着封瀚的眼神也渐渐发生了变化。 她给封瀚倒了杯水。 这个小举动让封瀚的目光更加温和,他颇开心地摸了摸鼻子,继续道,“第二就是,抑郁症知识的普及,目前还是在中高文化人群中,在相对发达的地区。还有相当大部分群体,因为文化受限,他们对这个病根本不了解,有时候,生活在社会底层的穷人,日子困顿艰难,他们就算得了病,也分不清这个症状到底是来自于病痛,还是生活本身,所以他们甚至不会去寻求帮助,需要宣传,直到产生严重的后果之后才会后悔。” 温漾点点头,声音温和:“然后呢?” “但是这类人通常有着强烈的病耻感,很多时候,纸面上的宣传并没有办法让他们认同,治疗费用更加会让他们抗拒。很多人会觉得,不开心而已,挺一挺就过去了,挺不过去是因为被惯坏了,不坚强。”封瀚道,“这需要我们更加耐心的科普,组织专业的心理咨询师下乡指导,必要的时候可以开展一对三,甚至一对一的帮助。这不仅需要捐钱,还需要捐心。” 温漾听他说了这些,忍不住微微笑了,她能够感受到封瀚的真心,他也确实做了很多的工作,不是一时冲动,或者拿这件事做噱头来博她的关注。 他进行了严密的调查,谨慎的思考,无论如何,这样的精神让人感动。 温漾歪着头盯着封瀚看了半晌,笑道:“这真的不像是你能做出的事。” 封瀚紧张得磕绊:“我,我在你心里是怎么样的?” 温漾想了想,慢慢道:“嗯,幼稚,自我,爱财如命。” “……”这三个词说的封瀚想死,他无力地辩解,“漾漾,我没有……” 温漾问:“没有吗?” “……”封瀚呼吸一滞,掐着指尖比划,“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就一点点。” 温漾问:“一点点吗?” “……”封瀚坐直身体,“漾漾,人是会进步的,我也会改变的,你看看现在的我好不好……” 温漾托着腮,故意气他:“可是人家说,狼行千里吃肉,狗……你知道的。” “我……”封瀚一肚子的话想说,但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先说哪一句。这么长时间以来,这是他们第一次能够和谐地坐下,气氛温和地,说起从前的事。封瀚看着温漾的眼睛,沉默了半晌,道,“漾漾,如果我说,我知道我做错了,不是虚情假意,不是欺骗,我真的知道我错了,你会相信我吗?” 温漾眼皮垂下,没有说话。 封瀚嗓子干涩,他又问:“漾漾,我说,我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你相信我吗?” “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温漾道,“人是善变的,也是善于伪装的,你那么聪明,想要装成什么模样,一定也能装得很好,才短短几个月而已,我不相信你。” “我不急的。”封瀚定定地看着她,“三年五年,七年十年,日久见真心。” 温漾仍旧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天快黑了,路灯亮起来,封瀚看着她被晚风吹得微微飘起的发尾,心里知道,有些话,要是今天不说出来,以后可能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他喉结动了动,再次开口:“漾漾,很久前,温泽问我,如果我没有喜欢你,如果那个被我伤害的女孩子不是你,我会不会认错。我想还是会的,只是没有没有那么快。我之前做过很多错事,我有过很多问题,就像你说的,我自私冷漠,我凉薄,我爱财如命——” 封瀚声音有些哑:“漾漾,但我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只是从来没有人教过我爱是什么。我以为,那样就是最好的状态了,我需要很多很多的钱,我需要功成名就,我要站在舞台上闪闪发亮,那样才能证明我自己,我自私,贪财,其实我就是……我不知道人可以用第二种状态活着。” 温漾声音无奈:“说话就说话,你哭什么?” 封瀚愣住,抹了把眼角才发现,他真的哭了,这么多年他落泪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是在温漾面前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破例。 可能是他心底知道,在她这里,他能够得到柔软的回应,她不会嘲讽他,他可以放肆。 温漾拿出张面巾纸给他:“擦擦吧。” 纸巾上沾着她的香味,封瀚不舍得擦,他悄悄地把纸巾藏在手心里。 温漾看到他的小动作,没说什么,轻声问:“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想说……”封瀚道,“之前没有人带我走进那扇门,但我现在走进来了,我会努力赎罪,漾漾……我们做朋友好不好,别赶我走。” 温漾道:“破镜没那么容易能重圆的。” “我们不重圆,”封瀚急切道,“我会是新的我,我们重新打造一面新镜子。” “再说吧。”温漾不看他,站起身,状似漫不经心道,“我需要看下你的企划案,可不要拿着一个空壳公司来哄弄我,有吗?” “有的有的。”封瀚急忙拉开背包,抽出一个文件夹,“都准备好了,企划案,和项目策划书。” 温漾接过来看了眼,上面写着“蝶翅计划”,她笑了下,问:“什么是蝶翅呀?” “这是为三线及以下城市的青少年打造的计划。”封瀚紧张得像是等待考核的学生,“意思就是,那个,给蝴蝶一双翅膀。” 温漾把文件夹抱在胸前,笑眯眯地:“你自己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