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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在那一日他就背弃了元孟,他没有想方设法地带宋灯离开,而是尊重了她的选择。如果青州城被攻破,他们应当会一同死在城里。 林涣叹了口气,他意识到,自己不够奸猾,也不够狠心,做不成好人,却也不明白坏人该如何当,兴许这辈子是不会有什么前程了。或许他该永远呆在青州这个小边城,也没有什么不好。 他看了眼一旁的陈蓉,心想,这里的怪人也不只他一个呢。 台上的宋灯总算学完了燕家这套开蒙用的剑法,她喘得厉害,眼睛却闪闪发亮,显然喜欢极了。 燕虞是个很好的老师,他并不简单强迫她依葫芦画瓢地去学好每一个动作,而是耐心地同她解释这一个个动作的缘由,为何此时挑,为何此时退,为何此时防,为何此时刺。 这些可都是时机。 燕虞听了她的夸赞,笑道:“若是让我教你其它剑招,我可就教得没有这么好了。我学的那些东西里,唯独这一套剑法,是父亲教给我的,所以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自己琢磨这里面的一招一式都有什么意思。我很高兴现在能把这些感悟教给你。” 宋灯想让他轻松些,于是转开话题道:“这样练下去,说不定以后我会成为一个剑客呢。” 她双眼含笑,看向燕虞,等着他取笑她。 可燕虞认真打量了她一番,竟点了点头。 宋灯露出错愕神情。 燕虞这才轻轻发笑。 宋灯意识到,这回才是燕虞的捉弄,有些哭笑不得:“好呀,燕世子,你这捉弄人的本事是越来越高了。” 燕虞道:“其实也不完全是捉弄你,你确实有些天分,我看你的耳力便比旁人强上几分。” 他与宋灯拆招时,虽有意放慢了速度,但宋灯的反应以初学者来看还是称得上灵敏。燕虞注意到,她看不见对手时的反应,并不比她看得见时的反应慢,这说明她并非用眼睛去看,而是在用耳朵去辨别剑的来势。 这不像是有意练出的应对,倒像是天生的反应。 耳力好么。 宋灯仔细回想,倒也能从记忆里挖出那么一点佐证,就好像当年在宫里,元孟的人用暗器击灭蜡烛,方澜涓没有一点反应,只有她听见了暗器破空的声音。 宋灯心里涌上一丝期待,问道:“那我真的有可能练成用剑高手吗?” 燕虞一本正经道:“如果你从现在起,能一日用十二个时辰来练剑,寒暑不辍,那么你四十岁那年或许可以闻名天下。” 宋灯又好气又好笑,最后道:“你既这么说,就证明我确实有闻名天下的禀赋,那我多宽限自己一些,每日练两个时辰,等八十岁那年再出山好了。” 燕虞笑而不语,心想,笨姑娘,等到八十岁了,你哪还提得动剑呀? 可过了片刻,他便发现,其实从坐下说闲话起,他们便一直在轮流说蠢话。 燕虞看向宋灯,他知道她聪明伶俐,胜过许多男子百倍。而这样的一个聪明人,却愿意陪他说蠢话。 燕虞不知道,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太过柔和,以至于宋灯的笑慢慢怔住,一时侧开了脸,用自己双手捂住发烫的脸颊,只粗心露出发红的耳朵。 宋灯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许久没有这样的情绪,以至于恍惚间觉得有些陌生。 燕虞的轻笑好像响在耳旁,让她不得不抬起头,强装镇定,随意寻了个话题:“世子,我听曹将军说,你救了他一命。” 宋灯想,说起战场上的事,应当便不会再让她这么随意面红耳赤了。 说起战事,燕虞不再逗弄她,面上有些沉郁,沉默半晌才道:“曹将军言重了,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成王舅舅还活着的时候,军中确实多有不便。燕虞身上流着兵家的血,这辈子都不可能看惯王将军不顾城中百姓,一味逃避的行为。他知道军令如山,未令擅出当斩,所以一直忍耐,直到忍无可忍,他在解州前带人擅自离开军营,游击鞑靼,救下一队解州百姓。 等他归营之时,自然无赏有罚,王将军发了好大的火,还问他是不是想踩着他扬名,最后是曹将军出来护下了他。同燕虞一起伏击鞑靼的兄弟和他一道挨了板子,曹将军作为上官,束下不严,挨的板子是他的两倍。 如果只是打燕虞板子,兴许将他活生生打死,他也不会沉默,可看见同行的人与曹将军被他连累挨打,他最终还是低下了不驯的头。 王将军死的那一天,他们其实没觉得军心动摇,甚至觉得,整个大军从未有一刻像那时那么齐心协力。 他死得太迟了,如果再早些,军中损失不会那么惨重。当初跟燕虞一起打过鞑靼的兄弟,到王将军死时已经不剩几个了。 兴许就是从那一刻起,燕虞成熟了。 最后一战前,曹将军定下了兵分两路的计划,一路引敌近青州,同青州守军相合,一路绕背,从后包抄鞑靼。因为不确认鞑靼如何分兵,绕背的一路亦有被鞑靼两面夹击的风险,且四方少人支援,行军风险极大,堪称九死一生。 闻听的诸将皆有犹豫,最后是燕虞摔了酒坛子,对曹将军道:“虞请战。” 最后他们将鞑靼打得屁滚尿流,是开战以来难得畅快的一场大胜战,曹将军走到哪都同人说,是燕虞救了我一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