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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斌听了这话,仍是半信半疑,他们想求富贵不假, 可又不是蠢人,生怕被骗去做了冲锋陷阵的傻子。 马知州给气笑了,道:“若他背后真是那位, 你们也不想想,就你们这水准,配处理这事吗?倒时反倒误了殿下的大事,我找谁说理去?” 马知州这么一说,伍煜倒是放心了,这事处理不好,他和钱斌或许第一个倒霉,可马知州也跑不远,想来新知州确实不涉派系之争,只是个刚好插进来的倒霉蛋。 伍煜这么多年下来能在青州屹立不倒,甚至捞出个身家巨富,自然也有过人之处,想要糊弄宋炀这种不知世事坎坷的少年人还是手到擒来。 他只是惯于谨慎,担心这少年人也有什么出乎意料的手段,让他们临到头了反倒晚节不保。 宋炀上任这一个月来,倒也有些动作,可都不见成效,行事间不算太有章法。钱斌成天让人盯着知州动向,一来二去,渐渐都不担心了,觉得新知州就是个糊涂蛋,稍稍为难他一下,他就要晕头转向。他们只要趁着佯装卧病在床这一两月,让人将假账本做得天衣无缝些,之后便可出关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伍煜近来总有些提心吊胆,感觉宋炀憋着什么大招没出。有时半夜都会被魇醒,恨不得宋炀快些出招,不管是好是坏,起码让他心里落个踏实。有被他宠爱得不知轻重的姬妾同他玩笑,说他这是做多了亏心事,怕冥冥中有报应,才这么心慌。 换作平日,被美人这样说两句,伍煜非但不恼,还要笑嘻嘻地凑上去,同人做些快乐事。可那一日,他一听这话,便雷霆大怒,立时让人将那姬妾拖了出去,衣服都没给人穿,硬生生让她受了三十大板,腿都给打烂了。现下那姬妾被关在自己房间里,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报应,什么报应? 如果有报应,他就不会有今日。伍煜就着美人的手,喝了一口温热的酒,感觉心中那些烦忧总算压下去些,还来不及同姬妾狎昵一番,便听见外边有人急匆匆地跑向内院。 “老爷,出事了!” 来报的人停在门外,语气中满是惊慌。 伍煜立时将姬妾推开,也不管人差点撞到床头,自顾自穿上衣裳,道:“还不进来!” 一旁的姬妾与下人也习惯了,立时收拾好悄然退下,只留报信人与伍煜在房中。 伍煜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还算镇定:“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回老爷,城外来了一支甲军,粗略算起,有一千人,是州中巡检兵甲数量二倍有余。” 伍煜大惊失色,道:“这是哪来的人?” 下人道:“领头的自报家门,说是……说是新知州向淮北侯府借的兵!” 淮北侯府位于北川和中原之间,是阻止鞑靼南下的最后一道防线,自然手握重军,地位超然。伍煜万万没想到,一个马知州口中的落魄人家,竟能向淮北侯府借来兵马。一千人放在边关算不了什么,放在青州却能做许多事了! 伍煜越想越慌,一时脑中竟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料到宋炀这是要做什么。 然而,还没等他镇定下来,便又有人来报:“老爷,不好了!” 方才还只是“出事了”,一转眼便又是“不好了”,伍煜突然有些胸闷气短,却还是让来人快些报出消息。 “老爷,知州突然在州府外贴了告示,说是前知州修建城墙本是好心,无奈被……被奸人利用,多有贪墨,反倒成了劳民伤财之举。大敌当前,城墙仍需修建,但他决定免除众人徭役,改为官府聘用力夫。还说要补发服役之人前三年的粮食。” 伍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直到听到最后,方才镇定下来,冷笑一声道:“他以为好官这么好做,话说的倒是漂亮,上哪去发这么多粮食?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到时候那些饿红眼睛的刁民可要就着这句话踩平他的州府,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伍煜听到贪墨时心中一紧,可随后想,两本账,一本关键时候用来威胁马知州的真账在他手里,另一本平素用的假账在钱斌手里。他手里这本还藏得好好的,钱斌那里也没听闻出事,就算真丢了,那假账也不那么好查出问题。钱斌手里那本旧账原本就是官面上糊弄人用的,只不过马知州走的突然,他们没有防备,里边有些帐没填平,这才用缓兵之计想要重做一本。可就算真丢了,以宋炀的本事,也未必能查出什么。 再往后听到粮食一事,伍煜算是彻底放松。果真是毛头小子,做事全凭一腔热血,连点章法都没有。 下人见老爷神色微得自满,不知他心中有何成算,可想了想粮仓那边的事,还是瑟瑟发抖着打断老爷的畅想:“老爷,那告示贴出来没多久,州府门前就围满了人。” 他们先前抓人服役时,几乎没放过多少人家。 伍煜打断道:“我看他今日就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下人硬着头皮道:“老爷,州府那边见围着的人多,便说‘择日不如撞日’,直接带着那些人去开粮仓了!” 伍煜一怔,道:“粮仓的钥匙不是在我这吗?” 那粮仓基本是个空壳,里边可几乎没有什么东西,是经不起看的。 下人偷偷打量他一眼,立时低着头道:“告示贴出来没多久,陈吏目的女儿抱了一堆文书到州府,要状告老爷你贪墨。州府里出来了个女子,说是知州的妹妹,在府门前与陈吏目家的分辨了一番,不知怎的,突然便人人都说老爷你是个巨贪,还说粮仓里的米面一定也被你贪尽了……知州见此,便说当场去拆粮仓,不提前告知老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