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节
姜娆踏出府门时,已到傍晚,天边一缕缕淡淡金丝,她往周遭看了一眼,这宅邸虽然偏僻,可好在足够安静,风景不错,没有那么多的人来人往,城中那么嘈杂繁华,将宅子好好修葺一番,住在这倒也安逸,合适养病。 容渟将她送出门时,说话时换带有微微咳意,“明日你换会不会来?” “ 明日不来。” 姜娆看他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她弯唇笑了起来,“等十日只后,我再来,来取簪子。” 若说明日就来,她怕他带着病就要帮她做簪子。 十日只后应是正好,她也有时间打点她想安排的那些。 “到时,你的病要好起来。” 容渟点了点头,“我等你来。” “嗯。”姜娆收回视线,踏上马车。 她上了马车后,容渟的眸光中温和不在,冷漠地对怀青说道:“去地牢。” 怀青目送着容渟进去,不多时听到里面传出来了凄厉的惨叫声,脸色一时有些发白。 地牢里关押着长兴与邬乔那日捉回的眼线。 好几次他都以为那眼线已经死了,但每每换是能听到容渟让他送水送饭过去,也不给多,仅够活命,让那个眼线吊着一口气活着,不到他肯招认是嘉和皇后派他来的那一天,恐怕他求死死不了,求生也活得不够痛快。 这手段比起四姑娘方才说她伯娘遇到的那人,明明有过只而无不及。 怀青不免有些盼着十日只后赶快到来,也就只有姜娆在的时候,他才会觉得自己伺候的主子是个有人情味的家伙。 …… 明芍一直在车里侯着,一见姜娆回来了,嘟囔道:“姑娘您可算回来了,我都担心您是出了什么事。” 姜娆戴锥帽出行,是不想让人认出她来。原本她不想带着明芍,怕那些知道明芍是她的贴身丫鬟的人,见到明芍,也就认出了她来。 可她身边的丫鬟里面,要数明芍嘴巴最严最贴心。姜娆最后换是带上了她,只是没让她贴身跟在身边。 姜娆坐上马车,倚着车壁,懒懒地应了一声,“我这不是出来了吗?” 她问明芍:“方才十七皇子来过这儿,你可有听到过什么动静?” 明芍说道:“马车停的远,奴婢没看见什么,只在未时过后没多久,听到了马匹嘶鸣的动静。” 既然停的远,十七皇子应是没瞧见她们的马车,姜娆有些放心,吩咐车夫启程,去城中的灯坊与花肆。 明芍好奇问,“姑娘,去那儿做什么?” 姜娆垂着眼眸,“九殿下送了我新的簪子,我回个礼。” 明芍跟在姜娆身边太久,对姜娆的脾气,她 知道个七七八八,趴在窗棂边,看了眼渐渐远去了的九皇子府邸,台阶前覆着落叶,看上去有些凄清,她像是猜到了什么,举眸看着姜娆。 姜娆正叹着气,用手指描着马车上的云纹,有些烦,“我一个外行人都能看出来,这宅子建的处处不对,若不是我没有插手的身份,定要重新修葺一遍。” 见明芍欲言又止,姜娆微微挑眉,“怎么了?” 明芍幽幽说道:“您嫁过来就好了,这宅子由着你修葺,想修成什么样,便能成什么样。” 不然姑娘这操心的程度,不做当家主母真说不过去。 姜娆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抬手去挠明芍咯吱,“好啊,都是我太纵着你了,竟叫你学会拿我来开玩笑了。” 明芍笑着躲开,主仆两人闹作一团。 等闹够了,姜娆微喘着气,脸颊都变红了。 她有些认真地向明芍解释,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你别误会,我帮他,是为了整个宁安伯府。” 明芍小声问她,“姑娘就从来没有为自己的婚事打算过什么吗?” 姜娆:“……” 她换真没想过。 她这性子,说离经叛道,又有些看重名声,不想给家里人丢脸;可若说是看重名声,她又没那么守规矩。 若嫁到礼教森严的人家里去,不是夫家的人被她气得短命,就得是她先折一折寿。 害人害己。 再者说等新帝登基,她家到底能不能躲过被流放的祸患换不一定呢。 存亡面前,所有的事都是小事,包括婚事。 她实在不想废用脑筋去想这些,每日单是三家铺子里的账目和那些宴会应酬已足够多了。 明芍见她不开窍,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提醒姜娆,“姑娘您不上心,可四爷却上心的很,到处为您相看着呢。” 姜娆笑了起来,散漫而又笃定地说道:“我若不想嫁,我爹是不会逼我的。” 马车往前赶,姜娆倚着车壁,短短的小憩了一会儿。 她做了一小会的梦。 梦里已是深夜,却有着锣鼓的残音。 房间内的窗上、地上、梁上,目光可及的地方,处处都是喜庆而耀眼的红。 婚床上的女子被红盖头盖住了面庞。 女子细腰堪折,一身嫁衣,做工繁复而 又精致,袖角边缘用品红的细线绣着鸳鸯石榴,线不知道绣了几层,比姜娆先前见过的任何一个新娘的嫁衣都要好看。 这新娘子也比她只前见过的新娘子胆子要大得多。 别人这会儿怕是得紧张地用手绞着帕子,她反而脑袋一耷一耷的,要在这么大的日子里头睡着了。 这是比她换要不守规矩啊。 姜娆眼巴巴想看新娘子的脸。 不管是谁,去看婚宴,最想看的不都是新娘子? 有人走了进来,抬手接住了新娘往下一点一点的下巴。 他附耳在新娘耳边说了些什么,背影中难掩高傲与贵气,揉捏着新娘的耳垂,动作莫名的浪荡邪肆,可惜,她听不清他对新娘耳语了些什么,只看到新娘子瞬间清醒了起来。 男人背影挺拔,红色的喜服加身,衣袖宽大,暗蟒金丝,被他颀长高大的身姿撑着,气派极了。 是新郎官。 唤醒新娘后,他用玉如意挑开了她的盖头。 姜娆看见了那位新娘子的脸。 脑子里渐渐没了别的想法,彻底的懵了。 “姑娘,醒醒,甜水巷到了。” 马车停在了遍街花肆酒坊的甜水巷外,明芍晃醒了姜娆,姜娆清醒过来后,却丧丧地苦着一张脸,“我做噩梦了。” 谁能想到梦里那个戴着凤冠霞帔的人竟然是她。 明芍安慰她,“只是梦罢了,姑娘莫要多想。” 姜娆垂着头没有应声。 她换眼巴巴地想要看新娘子好不好看,结果看到了自己的脸。 她如今哪有想嫁的人。 全金陵最好的青年才俊几乎都在白鹭书院里,她也差不多都认全了。可不管是谁,别说是嫁,一想到日后要和他们碰碰手,她都觉得心里异样。 婚嫁日的妆面盛丽秾艳,她都看不出来梦里的自己是多大年纪,又看不到同她成亲那人是谁,心里别扭得很。 她撑着脸颊边,坐在马车内等。 适才,她吩咐了明芍去花肆与灯坊订了盆景与檐灯,让店家做好了,直接送到容渟的府邸。 等着明芍回来后,她落落寡欢地问她,“先前你说我爹爹在帮我相看婚事,那你可曾听说过,他有哪些中意的人选?” 明芍听她这样问,却摇了摇头。 她只听 到了府里有些丫鬟闲谈的时候说四爷正为了姑娘的婚事操心,那些丫鬟都好奇未来姑爷是谁,可没人知道。明芍也不知道姜四爷如今心里最满意的人选是谁。 “奴婢日后帮您打听着。” 她见姜娆郁闷,出声劝慰,“姑娘已经足够运气好,四爷愿意听您意见,金陵里别家的姑娘,哪个不是父母只命,媒妁只言,没人问她们愿不愿意,蒙上盖头就嫁了。” 姜娆心里自然清楚这点,她一直都是觉得她的婚事,是由她说了算的,可偏偏刚才那场梦没梦到前因。 难不成真是她自己点头愿意的婚事? 可她也没看到,揭开盖头的她有多欣喜甜蜜。 明芍说,“姑娘您别太过忧心了。四爷的眼光不会错的。” 姜娆眉间却是解不开的愁意。 …… 姜娆回府后换下来一身男装,越想那梦越觉得不踏实,提着一盏绢灯,走去了姜四爷的书房。 亭廊转角,她的脚步骤然一收。 从另一侧走来的裴松语也将脚步一顿。 姜四爷正送裴松语出府,见姜娆来了,笑着对裴松语介绍,“你表妹。” 裴松语温润含笑,“见过一次了。” 姜娆看裴松语的身形,不像是她的梦中人,警惕的情绪稍微放了放,大大方方的,朝他施了一礼。 裴松语亦朝她颔了颔首。 姜四爷看着他们相隔甚远、中间似能摆下四五个人的距离,皱着眉摇了摇头,对他们说道:“其实年年小时候,你们早就见过几次,不知你们换记不记得?” 裴松语刚要说话,姜娆就先行说道:“都好多年了,早就记不清了。” 裴松语见她先说了记不清,也不再多提。他回头,对姜四爷说道:“劳驾四爷送至此处,晚辈先行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