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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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他!】 【哎, 妈妈, 什么时候能去看烟花啊,台子上那个玩意儿怎么还没死?】 【嘘,别急。献祭仪式越久越能向崇高的光明表达我们的敬意, 那可是特意被选中的灾祸之主,真正上台之前已经烧了一遍, 是近几年能坚持时间最久的祭品呢。】 【可是我想看烟花……今天明明是放烟花的日子,为什么又要来围观……】 【都烧了三年啦。那个怪物是烧不死的。】 ……啊。 薛谨从点着火的稻草中抬起头,从灰败的薄鼠色里抬起头。 模模糊糊之中, 他找到了台下那个扎着小髻、代表孩童的影子。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 原来这就是他记不清自己生日的原因。 原来这就是他模糊了具体活了多久的原因。 因为他早已…… 呵。 以前那么漫长的时间,那么复杂的过去,薛谨一丁点都不想回忆。 他只是薛谨, 只是个平凡的社畜,只是个隐藏在阴云与雨水里的猎魔人。 他不想再成为…… “你没办法看到烟花了。” 薛谨对那个代表孩子的剪影说:“很喜欢烟花的话,我建议你离开这里,先去河堤边放小喷花玩玩。” 这是句他必须叮嘱的话,因为很多很多年前他也的确说了这么一句。 ……薛谨已经想不起那时候的自己说这句话的心情了。 代表孩子的剪影一愣。 代表父亲与母亲的剪影纷纷扰扰地移动起来。 【那个东西说话了!】 【第一次开口,真晦气……】 【快让你们家孩子去净身!】 【不会是招惹到脏……】 【闭嘴!走开!不准说话!】 他冷眼看着那些黑影们杂乱的攒动,冷眼看着非常熟悉的窒息浪潮把他淹没。 很熟悉。 无论是恶意、指责、还是怨恨……都是他熟悉到骨子里的东西。 因为是灾祸之主嘛。 长年累月,无时无刻地浸泡在这些里面,要维持自己原本的心愿格外困难。 所以用自律制订了一条又一条的规则。 所以用灵魂制作了一枚又一枚的刻章。 所以用私心分裂了…… 火还在烧。 他垂下眼睛。 【现实,a国,回廊,廊檐下的阴影】 “还没有找到?” 这是个疑问句,但总有人拥有把它当成陈述句说出来,又隐含恐怖深意的天赋。 聆听疑问的仆人情不自禁抖了抖。 “总教长大人已经展开了第十二波搜寻工作……” 又是陈述:“第十二波。” 仆人:“……请息怒,大人。” 呵。 不愧是他。 手里破碎的那几缕红绳转了转,静止的袍角依旧垂在水面之上。 良久,他开口。 “无妨。失去薛谨的庇护和扫尾,沈凌再如何谨慎也无法隐藏更长的时间。公会那边如何?” 他是清楚沈凌的,没谁比他更清楚沈凌,那一无所知莽莽撞撞任性妄为的性子,都是他一手养成的。 沈凌能藏了三年,无非是消耗薛谨之前给她埋下的重重资源。 ……看来,薛谨在猎魔公会那也经营得不错。 可惜了。 “监事会主席已经前往施压,迫于之前在e国签订的战时协定,公会决定妥协。” 他微微点头,仆人辨不出他神情的喜怒。 “献祭仪式已经完成了一半,我们还差最后到场的嘉宾……” 最重要的祭品已经准备好,那嘉宾迟来一会儿也没关系。 “我并没有责骂你们的意思。” 话里转了个弯,仆人激动地直起身子,聆听这位的教诲:“只是那是薛谨……迟则生变的道理,你们都懂。沈凌最好尽快回到教团主持献祭仪式,她是祭司。” “是。” “下去吧。” 指尖绕了绕,破碎的红绳重新收回袖中。 又剩下他独自注视着阳光下的水面,一遍遍在心里斟酌这精密布局里可能有疏漏的成分。 薛谨死了,这毋庸置疑。 首先用e国魔物动乱诱他中毒,而中毒的薛谨不会坐以待毙,绝对会削断残肢部分,造成力量的大幅度削减。 其次用沈凌昏迷的事件干扰他疗伤的过程,在争斗中逼出他保守剩余的那些力量——这是最大的削弱,比计划中削弱得还狠,薛谨救回沈凌所付出的代价已经超出了他计划里的预期,没想到一向精打细算的家伙会不计代价……当然,这是好事。 最后是黎敬学的抹杀……完全状态的薛谨他杀不死,但已经被削弱到路都走不动的薛谨,杀死轻轻松松。 想到这里,他歪歪头,回忆了一番黎敬学参加祭司甄选时对那个少年所做的事。 ……嗯,薛谨的尸体应当也变成了碎片,不存在薛谨依靠尸体保存力量,卷土重来的可能性。 有动力有闲心还有病,能持之以恒把薛谨虐成碎片的,果然也只有黎敬学那个畜生吧。 薛谨死之后他费心藏匿的沈凌会暴露,区别只是时间的早晚……而他绝不缺乏耐心。 计划还可能出现什么漏洞吗? 薛谨死之前还可能采取什么措施吗? 他斟酌了一遍,又一遍。 最终,只隐约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灵魂刻章。 从一切无妄之地通往现实世界的标记点,可以拉回死去的灵魂,复苏消耗的生命,是应当被保存在最信赖最珍贵最强大之地的碎片,因为它代表了一次重来的机会。 这是个老方法了,只有活了不知多久的老怪物才知道——因为灵魂刻章在某方面很鸡肋,寻常人给出一枚灵魂刻章基本也就死了一次,根本就是“为了复活机会把自己直接搞死”的无语道具。 但他清楚薛谨拥有多次创造刻章的能力。 只不过,再如何,创造灵魂刻章对血液、力量、灵魂的消耗也是空前巨大的……薛谨死之前身处危机四伏的l市,绝无可能消耗灵魂去专门创造刻章……这从哪推算都是不符合规则的冲动行为,薛谨不可能选择…… 廊下的阴影想了又想,终于稍稍放下心。 袖袍依旧静止垂在水面上。 “凡事……必须准备万全。” 【c国,夜晚,郊外公寓】 今天也是规律认真度过的一天。 结束了所有的事情后,沈凌解下睡袍,打着哈欠上床,用棉被把自己裹好。 好冷啊。 这几天一直在下小雨,天气预报说明天还有台风,估计是暴风雨。 要把雨衣和雨鞋找出来了……雨衣放在哪里来着? 沈凌闭着眼睛在床上想了好久,想半天没想起来,最终还是睁开眼睛。 她咕噜噜转转薄荷色的大眼睛,眼神里出现了小糖球般跳跃的东西。 除了早晨的追着二哈跑出三公里之外事件,这是今天第一次,她的眼睛跳跃起了明媚可爱的东西。 怕冷的猫猫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呼出一口气,放下抱在被子里的热水袋,裹着棉被,像毛毛虫那样,一点点挪到了床头柜的位置,拱着脑袋把摆在上面的手提式古董收音机蹭下来。 成功弄到手后,用把脸低下去滚了滚,在不用伸爪子被冷气冻的情况下,成功按下了收音机上的第一个被涂成金色的按钮。 【按下这个就能和我通话,凌凌,无论何时我都会回复你的。】 “阿谨阿谨阿谨!晚上好!” 收音机“嘶啦嘶啦”响了一阵,因为需要连接的地方是充斥着死亡的无妄之地,所以信号不太好。 但是,从死去的灵魂那里传来的回复,依旧很快。 “晚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