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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婆婆心里似乎有些不好受,一路给两人解释。 “阿音,皮娃,我家那口子去得早,我一个女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抗,你说我还能做啥?” “知道那年我多少岁吗?三十四!家里少了壮劳力,穷成什么样子了你知道不?丧事办完,家里就只剩上面两老,下面一小,外加一副门板!” “保媒拉纤,在乡里也不是好说道,我为啥那么热心去做?还不是贪图给家里捞一口吃食?” “有一年春节,家里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我一咬牙一发狠,做了个连枪,就去县城里沿街唱,有日子好些的人家,多少能打发点东西……” “那时候家家都穷,钱是没有多少的,能有点米面,几个馒头,我都感恩戴德……” “一路上还要躲红袖章,可不敢跟他们有理扯,家里还等着我开饭呢……” “有一次去供销社门口唱,那里管事的见我可怜,给了我几颗水果糖。” “我家小子长到了十来岁,都不知道水果糖是啥滋味,我赶紧贴身揣着,回到家糖都揣得半化了,看着家里小子吃着半化的水果糖,我当晚去那死鬼的坟头,把自己也哭得快化了……” “可日子还得过下去,乡里没什么可学的,我也笨,就学那些东西上手快……” “每次打听到县里文宣队什么的招人,我都去报名,可人家说我这些都是乡下把式,没一个人看得上……” “反正就这样,乡里有什么红白喜事,我都去帮衬,我觉得合适的,我也保媒,慢慢地在乡里也有了些名声,大伙儿都喜欢来找我,就这样一把一把,送走老的,盘大小的,而我自己,也老了……” “家里还是穷,好不容易说来个媳妇,留下一个孙子,自己也跑了……” “小子又得了肺痨,没多久也去了,我就又回到了盘小的那苦日子……” “还得是你大伯心好,见我家实在不成样子,给我家种上了十几棵荔枝树,说是要我有个立身之本。” “然后,日子渐渐就好了起来,老把式我就渐渐不玩了,伺候好那十几棵树,一年下来也够我们婆孙俩花销……” 李君阁不禁唏嘘:“王婆婆,这些事情,你跟你孙子说过吗?” 王婆婆说道:“可不敢说,小子从小少了爹妈,在村里就自觉抬不起头,这些事情跟他说,他还不得更加觉得那啥?说实话没有荔枝树前,我家跟乞丐有什么区别?这都不是好事,说它干啥……” 李君阁说道:“我知道他不理解你的原因了,放心,这工作,我更有把握给你做通。” 阿音也说道:“王婆婆,以后你就还得担任我们村的非遗文化辅导员,不但要把这些东西一样样发掘出来,还要教会大家,一起把它们传下去!你会的这些,可都是宝贝啊!” 王婆婆说道:“其实……其实我自己挺喜欢这些的,但是老时间里说的,这是操持贱业,我都怀疑我这苦命是不是就是因为干这些遭的报应……” 李君阁赶紧说道:“这可不是报应!算了,是不是报应我说了你可能不信,法王寺果山师傅说的你总得信吧?等有时间你去问问他,凭自己的能力活得堂堂正正,做事情不昧良心,怎么可能遭报应?!含辛茹苦为夫家老人养老送终,独自带大两代孩子,换老时间里,一座牌坊都换得来!” 阿音也双眼含着泪说道:“王婆婆,要是我受到你这么大的挫折,可能早都垮了,可你还能这么乐观开朗,不怨天不尤人,生活得积极向上,我都应该向你学习!” 王婆婆紧紧拉着阿音的手:“傻闺女啊!我那就是磨日子,就算是掉磨盘芯子里了,可日子该过不还得过?你跟皮娃都是有福的人,也般配。婆婆这么多年看过的人也不少了,你们今后会过得好好的,可不能拿我来比!” 来到王婆婆家里,这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东西陈设都素净非常,跟王婆婆自身在外面的表现大相径庭。 王婆婆的孙子跟李君阁差不多大,平日里低调沉默,正在鼓捣果树,见到阿音跟李君阁一起过来,赶紧从梯子上下来招呼。 一身衣服跟李君阁差不多,不过即使才干完农活,看着都比李君阁干净。 就见他过来说道:“阿……主任,二皮……哥,你们来了?” 李君阁默然看着这家里的陈设,王婆婆家现在可以算得是村里的一等人家。 以前大家都还在犹豫的时候,是她咬着牙首先让吴志秋将家里的荔枝树全嫁接成了黛绿,毁了两年的收成,换来的就是之后的丰厚回报。 点点头,李君阁对王婆婆的大孙子笑道:“厚娃是吧?我们俩平时交道打得少,村里也少见你出来走动,不过今年我可真要麻烦你了。” 王婆婆大孙子叫王良厚,实在是不善言辞,跟伶牙俐齿的王婆婆完全是两个极端,闻言搓着手,脸上还有一丝紧张之色:“二皮哥,二皮哥你尽管说,我,我不怕麻烦……” 李君阁笑道:“其实这事情对你来说就是举手之劳,你看志秋现在考上研究生了,被农大俩教授抓着天天搞科研,今年我那一鱼塘坎的鹅蛋金,可就要麻烦你了。” 王良厚顿时放松下来:“矮化控制是吧?这事情简单,开春保证给你弄得妥妥的。” 李君阁说道:“可不光光是这点事情,还得换种,我家的那些老品种,还得换掉,还有村里的干部人家,给村里出了一年的力气,结果新木楼还得最后才搬迁,我这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就想着如果有愿意的人家,是不是也给他们换成鹅蛋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