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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竖着耳朵,听莲舟的脚步声远了,脸上忽然浮起古怪的笑:“你是警察?你是姜莲舟派来杀我的吧!” 俞彧头皮一紧:“阿姨,怎么这么说话?” 她抬起双手,把十根手指全部插进头发里,瞪着俞彧:“她是妖怪,要克死家里所有男人的……不然你以为我肯让小宝走?我发现了,我发现她的阴谋了……” 俞彧思忖片刻,掏出警察证递给姜母,一面起身掩门:“你别紧张,我把门掩起来,这样妖怪就进不来了。您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可以帮你。” 门被掩上,屋里暗下来。 像验纸币那样,姜母双手高擎着他的警察证翻来覆去地看,看了半晌,大约是确认了,双手放下来,紧紧地攥它:“她两岁的时候,算命的说她是山里的狐狸精托生,一共要害死9个男人。你快把她抓起来,莫要让她再害人!” 俞彧小声道:“是吗?她为什么要害死莲浣?她怎么害死他的?” 姜母忽然双眼失神,目光在屋里游移,似乎在寻找什么,片刻后,她忽然身子一僵,佝偻的身子直挺挺地正襟危坐起来,一刹间眼睛也有神了,发出年轻人般清亮的光。“姜——莲——舟——”她说话铿锵有力,像京剧里的老生念白,“杀父,杀夫,杀弟,至淫,至邪,尔等速速将其斩首,以免此怪遗祸人间!” 俞彧头一次感到浑身发凉,他硬着头皮又问了一句:“阿姨,她是怎么害死莲浣的?周予呢?你有证据吗?” 姜母的身子忽然疲软了,她整个人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证据……我没有证据,阿方,阿方就是证据。” “阿方是谁?”俞彧打开了录音笔。 “他是世界上……最阴毒的人,比姜莲舟还阴毒,他是魔鬼。”姜母把脖颈向前探,用气声在说话,“他是那个□□的情人,他经常偷偷来找我……我好害怕……”姜母忽然呜呜地哭起来,双手掩着脸。 俞彧问:“他的全名是什么?他住在哪里?” 姜母松开掩面的手,抬起头,满脸冷冷的笑,原来她并没有真哭:“他的全名……叫贻笑大方!哈哈哈哈……”狭窄的屋子里回荡着尖锐的笑声。 俞彧问:“他长什么样子?戴眼镜吗?有胡子吗?” 姜母的食指在空中比划着:“高高的,瘦瘦的,胡子浓浓的。” 一团光冲进屋里,姜母戛然而止,望向了门口,莲舟推门进来了:“在说谁呐?” 姜母恢复了起先乖巧的笑容:“说阿方。”莲舟嗤笑道:“阿方又什么好说了,这么多年过去了。” 姜母说:“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莲舟笑道:“你说巧不巧,我在半路就遇到了院长,他认出我来,我们就聊了一会儿。” 姜母也笑:“聊什么呀?” 莲舟说:“没什么,就说你最近胃口太好,才吃完一餐,又想吃了,怕是贪食症,跟我说要带你去看医生才行,今天周末人多,我预约一个周一的面诊,到时候我过来接你。” 莲舟不是在半路,而是在电梯口就遇到了院长。院长找莲舟说的是姜母最近有些老年痴呆的征兆,经常回忆错乱,分不清时间,让莲舟做好心理准备,带她去医院看看。几句话说完,莲舟就折返了,俞彧和母亲后来说的那些话,她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这天多云,疗养院里又绿树成荫,莲舟和俞彧推着姜母出门散步,外面空气爽朗,鸟语花香,三人却都不说话。莲舟心里凉透了,她并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对于那从小就听说了的“狐妖托生”论,莲舟一个字也不信,她以为纵然算命先生说的是真的,母亲也不应该这样嫌恶自己的亲生骨肉。俞彧兜里的录音笔还开着,他像刚从冰窟窿里爬出来,身子还没有回暖。姜母在想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因为院长已经判定她精神错乱了,此时她是一个不应该有思想的人。 那个装了三匹铜鹿的圆形喷泉池已经绕了三遍,姜母开口了:“别绕了,你送我回去吧,我累了。” 莲舟问:“你要走动一下吗?” 母亲摇摇头:“不想走。” 和负责看护母亲的护理员交待以后,莲舟回到房间,看母亲已经躺在床上,紧闭着眼,像是睡着了的样子,但仔细看她眼皮底下的眸子还在左右悄悄滑动。莲舟只当她是嫌他们叨扰了她,朝俞彧挥挥手,轻手轻脚地走了。 出门后,俞彧问莲舟:“我听你妈妈一直说阿方,阿方是谁呀?” 莲舟心里暗笑,脸上仍旧云淡风轻地说:“我大学时的第一任男朋友,带回去几次,后来分手了。”说着又把院长的话向俞彧转述了一遍。 李复青每次见姜母,都会戴隐形眼镜,贴上假胡子,还沿用莲舟初恋男友的名字,这些之前在莲舟看来十分多余的举动,如今反而成了一种有力的佐证。李复青料到如果俞彧怀疑莲舟,一定会从她身边常接触的人开始查起,莲浣已死,莲浣的妻儿一去不返,姜母老眼昏花,最容易操控嫁祸。然而这些东西莲舟从来没想过,倒不是这手法多高明,只是莲舟的那颗赤子之心尚存一点残骸,没想过要把所有人当成敌人。 入迷 开车回城需要半个多小时,喝过咖啡的莲舟和俞彧已经饥肠辘辘,步行到疗养院里的食堂看了一圈,只剩下残羹冷炙了,只好又走到马路边找。这一带都冷冷清清,两人在附近看到一家麦当劳,如获至宝般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