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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你什么时候回学堂呀?”元欢重又问了一遍。 元瑶收回心绪,柔声道:“明日便去。” 日头正当空,元瑶抬手遮了遮刺目的日光,一阵熟悉的眩晕感突如其来,足底发虚,往一旁的元欢身上倒去。 好在元欢及时接住了她,紧张地道:“阿姐阿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小姑娘的声音吸引了过路行人,众人七手八脚将她抬到路边一座茶棚,云珠急忙回刺史府报信。 元瑶缓了缓,觉得舒服了一些,“阿欢,我没事,就是走累了,歇会儿便好。” 确认她没有大碍,众人这才放心散去。 经营茶棚的是位姓徐的婆婆,给她端来一碗凉茶,目光慈祥,“谢夫人身子骨弱,千万得好生将养。” 元家姊妹两与徐婆婆聊了会儿,刺史府的马车便赶到了。 音笙登下马车,向徐婆婆再三道谢,和元欢一起将她扶上车。 元瑶道:“我没事儿,让你们担心了。” 元欢轻轻覆住她的手,对音笙道:“音笙姐姐,方才险些吓死我,等回去了,一定记得让元伯伯帮我阿姐把脉。” 她原本觉得自己没有这么娇气,小姑娘再三坚持,元瑶只好同意她去营地请回元徵为自己看诊。 后来的确开了药,不过是安胎药。 她有孕两月,因月信一向不守时,故而她没有上心,却不曾想,腹中有个小生命悄然扎根。 元欢欢喜得很,“我要跟时家兄长说,让他写信告诉姐夫去。” “阿欢,等等,先别去。”元瑶唤住她,脑子里有些茫然,一时半会儿还没接受自己即将要当妈这个事实。 元徵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来:“瑶瑶,此事需与阿晗说。” 不,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机。 “义父,我不想让他因此分心。”元瑶垂眸看了看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况且这孩子就在肚子里,跑不了的,不如,等他取胜了再说罢。” 见她坚持如此安排,元徵只好作罢,列了一张药方,并叮嘱她许多注意事项。 送元徵出门前,元瑶再三叮嘱他:“义父,此事先不要告诉时将军好吗?倘若他知道了,一定会告诉阿晗。” 这原本是件大喜事,念及谢晗还在军中领兵,便只能暂且隐瞒下来。 音笙每天与她形影不离,自是瞒不住,元瑶半是威胁,半是玩笑地对她说:“你可不能跟时将军说,要不然,我就不收你做的小鞋子小衣服了。” 于是,大家都心照不宣保守这个秘密,时晔也未发觉异常,不过有次用晚饭时,他盯着元瑶打量了几眼,“三嫂,你好像胖了点儿。” 然后嬉笑道:“还是胖些好,免得到时三哥又要数落我,没有照看好你们。” 宁安三年初夏,洛京失守,叛军乌压压入城,禁卫军退守宫城。 洛京百姓早就听闻帝都要变天了,不过这支叛军军纪严明,一路南下,并未洗劫百姓,故而城中拖家带口外逃者并不多,各处街坊紧闭门户,不敢随意外出。 紫宸殿灯烛通明,赵琛自知大势已去,他肃然吩咐近侍:“将朕的朝服寻出来,朕要去会一会他。” 近侍不敢忤逆,却也命小黄门去玉阳宫请宋贵妃过来规劝,宫中有密道通往城外,此事,宣平侯并不知晓。 宋以柔闻讯赶至时,赵琛已经穿戴好衮服,佩戴毓冕,俨然要去上朝。 “陛下……”宋以柔跪在他身前,苦苦哀求,“陛下出城罢,去宁州暂避,凌王是陛下的嫡亲叔父,必定会为陛下筹谋。” 赵琛俯身,注目着她含泪的眉眼,忽然叹息一声,“贵妃,到头来,陪朕最久的人,居然是你。”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宋以柔,是在马球场上,京中贵女皆以打马球为乐,那天他应约前去观赛,有个穿明黄衫子的姑娘吸引了全场目光,包括他在内。 散场后,他又遇见了她,那会儿她自称与女伴走散,容色很是焦急,掩在袖中的素手紧紧攥着绣帕。 他看出她是故意的,却还是答应帮她寻人,自此有了交集。 宋家门楣不高,她父亲只做到了京中五品小官,她又是庶女出身,不得不多为自己筹谋算计。 于她而言,嫁予一个闲散皇子当侧妃最好不过。 后来,宋以柔如愿做了他的侧妃,随他南逃,陪同他迁都,倒是再未碰过马球,成日与他后宫的姬妾争风吃醋,想尽法子笼络他的心。 想起这些旧事,他面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缓缓勾勒出笑意,“朕走不了了,你带着瑗瑗走罢。” 他只有瑗瑗这点骨血,谢晗未必肯放过她们母子。 宋以柔怔了一瞬,而后,赵琛推开她,冷冷道:“为贵妃易容,送贵妃和公主出宫。” 小黄门将她制住,送去内殿。 身后,传来宋以柔的哀声哭泣,“陛下,陛下快回来。” 纵然当初的恩爱在漫长时光里消磨殆尽,她还是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赵琛去送死。 但他一步也没有回头。 厮杀声越来越近,禁军抵挡了整整两个时辰,已是强弩之末,就算加上所有赤影卫,也快要抵挡不住了。 赵琛平静地走回宣政殿,拾级而上,这是百官朝拜的地方,而如今,那些朝臣,死的死,逃的逃,没有人在意他这位主君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