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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瑶心生困惑,狐疑地盯着音笙,“你当真不认识这个小沙弥吗?我总觉得,他与你家家主认识。” 音笙抿唇轻笑,解释道:“奴婢毕竟是女子,跟在家主身边行事多有不便,此前几次,家主入京述职,都不会带上奴婢。奴婢当真不清楚,家主在洛京中结识了哪些人。” 见她容色诚恳,不像是在说谎,元瑶按耐住好奇,不继续追问下去。 再过几日,谢晗会来清羽峰,等到那时,她亲自问他便是。 约定好送元欢离京的日子快到了,元瑶将她看的极严,白日不许出屋,等到入夜后,才允许她去院子里透透气。 元欢虽憋得难受,可也明白长姐这般谋划,全然是为了自己好,于是乖乖配合。 这天傍晚,元欢披上斗篷在院子里散步,柴扉外传来窸窣动静,她轻踮脚尖走过去,将那小沙弥抓了个正着。 元欢轻声问:“小师父,你为何每天都来送东西?” 小姑娘形容消瘦,看起来病恹恹的,声音有气无力,小沙弥看着她,一双眸子黑白分明,有些赧然。 他认得她,她是元娘子的堂妹,听说因为害了重病,才被送来清羽峰。 元欢有意揶揄他,“你……你是不是看上我家阿姐了?” 小沙弥大惊,压低声音,“贵人,此话不能乱说,小僧是出家人,不可动凡心。” 元欢忍住笑意,“那是什么原因?你若不说,我便当是方才那个理由,待会儿就回去告诉阿姐,让她不许你再靠近这间院子。” 小沙弥急得抓了抓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听闻贵人是从宫中来的,小僧想向贵人打听宣平侯的消息。” “你认识谢侯爷?” 小沙弥点了点头。 忽然,远处传来洪亮爽朗的叱骂声,“阿瑀,你又去何处了?今天劈柴挑水的活还没干完,别想着偷懒。” 元欢害怕那僧人闯进来,与那小沙弥道:“我知晓了,等有机会我再与你细说。” 说完,将两扇柴扉一合,快步回了寮房。 空气里残留一缕淡淡白梅香,小沙弥愣了片刻,转身往回走,应道:“师叔,我马上就来。” 接下来两天,他被师叔扣在后山干活,再去元娘子住的那间院子送东西时,却被告知她的小堂妹病情忽然加剧,于今天清早去了。 素色经幡挂满了一整个院子,有僧人在诵经,元娘子哭得眼睛又红又肿,请他进去一叙。 他看见小姑娘的尸身平放在罗汉床上,穿着的仍然还是那绯色衣裳,双眸紧闭,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可是她的心口处再无半点起伏。 小沙弥忽然有些难过,双掌合十,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元瑶将他带到内室,哑着嗓子道:“舍妹临去前,与我说过了,她答应了要告诉你宣平侯的消息,只是一直没等到你来……” “元娘子。”小沙弥喃喃道,“可否告诉小僧令妹的名字?小僧想为她供奉一盏长明灯。” 元瑶没料到他竟会这个念头,不过既然选择了让小堂妹假死,将戏做足一点也好,便说:“她叫元欢。” 又问:“小师父,你叫阿瑀对不对?” 小沙弥轻轻点了点头。 元瑶柔声问他:“你是如何认识他的?能与我说一说吗?” 阿瑀想了想,觉得这位元娘子并非坏人,于是答道:“嘉平十六年初春,大梁与突厥打了一场胜仗,当时宣平侯来到大相国寺,想为阵亡在凉州的将士们办一场法事,师叔让我去帮忙打点众僧的斋饭。” “我提着一桶热粥,不小心洒了出来,被大和尚训斥,罚跪在后山,是宣平侯出面为我解了围。他见我衣着单薄,又赠了我一身御寒的衣裳。不久之后,他便回了凉州,我再未见到过他。”阿瑀说,“元娘子,我一直想当面向他道谢,只是不知宣平侯他何时才会再来大相国寺。你们是宫中来的贵人,兴许会提前知道一点消息,故而想向你们打听打听。” 原来还有这层缘由,元瑶不便告诉他自己与谢晗的关系,便对他说:“我也不知晓,不过,如果他过来了的话,我让侍女知会你一声,如何?” 算算日子,谢晗大约再过两天就会来清羽峰,到时让音笙去通知他一声。 阿瑀点头,感激地向她道谢。 送走小沙弥,元瑶又回到布置简陋的灵堂,这会儿,宫中的使者刚好也到了,李太后身边一位姓宋的年长女官领着几位小黄门向她见礼。 除夕将近,任谁都觉得这桩差事晦气,且元欢害病的情形,宫中有目共睹,连御医都束手无策,突然病逝亦是在意料之中的事。 宋氏是懂医术的,先是去看了看罗汉床上的尸身,仔细探了呼吸和脉搏,回过身,对元瑶行了个礼,“元二姑娘已经去了,请元娘子节哀。” 元瑶用锦帕揩去泪,抽噎着道:“阿欢福薄,突然在佛寺里去了,时值寒冬,兖州路途遥遥,无法送她回归土安葬。能否请宋姑姑帮忙捎句话,就说,妾想在京郊寻一块地,就近安厝舍妹的棺椁。” 宋氏出言宽慰她一番,又说,李太后正是此意,不便将元二姑娘的灵柩送回兖州,不若就葬在京郊。且在大相国寺停灵太久,对神佛多有不敬,还是尽早入土而安。 假死药只能维系十二个时辰,元瑶正愁怎么让棺椁尽快松下山,不曾想,李太后竟自己提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