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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手两侧别着木桨,极似船桨,不过下端舍了桨板,据阿显讲解,这叫“车桨”,是闻慎小兄弟尝试九次后方才造出的形制,最适用于抛石车在路面划行,如此一来,不需人推,也能凭双手带动抛石车,代替双腿完成前行任务。 令约:“……” 用手走路比用腿走路更酷吗? “还有这处!”介绍完车桨,云飞又接过话指了指座椅上的棚顶。 棚顶可伸可缩,遮阳避雨自然不在话下,当然了,依云飞所见,下雨出行最好还是蒙上层油布。 令约:“……” 二来,抛石梢就在座椅上方,倘或装石进筒时不慎手滑,有了挡板绝不会砸到头顶。 更为重要的是,抛石者可通过插销与榫卯控制抛石梢伸缩,进而确定最大抛石范围,再通过控制棚顶长短,确定抛石梢最终停滞位置,而后石子离筒,由风削弱它的原本力度,最终落到推算范围内……故而棚顶伸得越长,石子出筒越早,受阻越久,同样的力道下落得更近。 云飞分析完,偏头问闻慎:“我这般设想对么?” 闻慎赞同:“不愧是你,我正是这般设想。” 不愧是你们……令约心下咕啜句,转转眼珠,伸手摸向光滑的棚顶,棚顶前缘坠下根麻绳,想必就是拽控抛石梢所用。 这时,她偏首发出疑问:“可牵绳时力道不一、快慢不一,这套推算如何准确?” “……” “姐姐怎么和我大哥一样?”适才还昂首挺胸的闻慎恹恹撇嘴,咕哝一句后与她讲道理,“‘太平’它终归是架抛石车,就算是太平盛世里的改造车,也应拿出最大的气力抛!我找衙里的衙差试过,使足力气大都差不多的。” 闻言,险些伤了小孩子心的贺姑娘心虚捣捣头。 “说这许多,姐姐不妨试上一试。”少年说着蹲去溪边摸石子,边教云飞阿显调好抛石车。 阿显拖着姐姐后撤几步,石子送来,亲自装进抛石筒。 ——“太平”的监工不是旁人,正是闻大人,故而抛石筒在他的监督下造的是小之又小,只能装下小块石子,进而使得整辆抛石车的威力只比弹弓略胜一筹两筹。 “太平”也因此得名。 眼下令约攥紧麻绳,牵绳前不忘请教几人:“用最大的力气?” 三人齐声:“嗯!” 她了然点点头,卯足力气往下一拽。 “嘭——” 抛石梢撞到棚顶边缘,碰出重重一声,刚从溪底捞起的石子亦重新坠入溪中,噗通溅起朵半人高的水花。 “好!”三人一齐喝彩鼓掌,笑得嘴角快咧去耳根处。 令约迷瞪会儿,委实体悟不出他们在这事上的乐趣,索性下了木车:“罢,你们玩儿去,我还要洗衣裳呢。” 小少年们乖巧告辞,推着抛石车直奔蜻蜓湖去,高兴得像三个三岁小孩儿,一边兴奋说笑:“闻慎,我觉得不必装什么抛石梢了,只消做几辆车就很威风,比路上的马车威风得多!” “好!往后做几辆车给你们玩儿,我再想个不用手的法子……” 话声渐远,令约耳根总算清净,笑吟吟绕回廊壁底下,与此同时,对面竹林里观望许久的白马也露出马脚,步履悠悠走上竹桥。 令约不察,反将头埋得低低的,手探进溪底捞出颗青梅大小的卵石,放在手心里掂几下。 “噗通”一声,她将石子砸进水中,试图再次感悟感悟阿显他们的乐趣,却没料到水花直接溅来她鼻尖上,躲也没躲过。 “……”也罢也罢。 她抬高胳膊轻轻抹干鼻尖,不再去想小孩子的快乐,并且恼羞成怒地想,洗衣裳就挺有趣。 小桥头,白马上的人将她略显鲁莽的动作尽收眼底,轻弯了弯唇角,轻盈跳下马。 …… 影摇溪水,令约手中揉搓出皂荚泡泡时眼前乍地漂过一抹黄,定睛一瞧,竟是只双篷船——纸折的。 她愣住,眼比心快、手比眼快,一把抓住它。 平常纸张,她最先想到这里,然后才转过念想,偏头看往上游。 泠泠溪水傍,白马低颈寻草,一旁的玄裳公子长身鹤立,正忙于折弄纸张。 她敛息一瞬,手中的小纸船竟莫名变得灼手。 他是在放纸船玩儿么?还是在放给她玩儿? 可惜,没盯出个答案,霍沉始终目不转睛地折着纸船,即使感知到她的目光也要装作专心致志。 令约气馁收回视线,翻看两下手中的纸船。 从水上漂来,船底湿答答的,字迹已然洇了墨,但从左右船篷上还能辨得“蜂蜜五钱”“冰糖五钱”“肉桂五两”“茯苓五两”这等字眼。 药方子? 她转过眼,霍沉正巧放下第二只小船,起身时朝她看来,颔首一笑,一面牵住马缰绳,离开溪岸边。 一黑一白两道影子被屋宇廊角挡去,令约慢慢扯回身,直直盯着水面,不会儿,第二只小纸船顺流漂来。 不同于先前那只,这只小船上还搁了点东西——一串槐花。 是去了槐荫巷么?令约快便猜到这儿,取出船篷下的槐花。 槐序之月,槐花哪怕不做成糕点也能品出些微清甜,浅糯色似乎天然就能引起食欲,少女捧着槐花,颊边漾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