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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是天南省南部地区第一重镇,是真正的边境城市,和邻国之间既有陆地边界线也有海洋边界线,境内各色民族杂居,治安情况特别复杂。 尤其是改革开放之后,边境贸易迅速兴起,每天流动人口大增,很多还是境外偷渡过来的水客,城市和郊区的治安情况复杂程度更上一层楼。 省厅的很多干部,都将边城视为畏途,一说要交流到边城去工作,就等同于“贬谪”了。 王为家里住在西城,传统的工业区。改革开放前,工业区一度是边城最繁华热闹的所在,这里住的都是国家工人,拿工资生活,消费能力高,许多的“娱乐场所”都开在这边。 当然,那个时候的所谓娱乐场所,指的是电影院,工人体育馆,溜冰场,工人广场这种地方,和改革开放之后兴起的足浴城,KTV,大酒店有着本质的区别。 随着国企改革持续深入,工业区迅速破败,城市建设重心东移,短短十几年时间,整个西城工业区就飞快地萧条了下去,渐渐变成了“贫民区”的代名词。 王为家就在火车站附近。 不是内地那种意义上的火车站,而是小火车,工业区和几个采矿基地之间特有的小火车,因为工业区的衰败,小火车线路也逐渐废弛了。 全盛时期,小火车一天跑十趟八趟,不但运货还载客,是连通采矿基地和城区的大动脉,一度热闹非凡。现在,一天连一趟车都没有了,基本停摆。 王为的爸爸王诚是胜利机械厂的技术工人,而且是技术骨干,正儿八经有机师的职称。妈妈叶玫则是机械厂的仓库保管员。 因为技术落后,销售渠道没有打开,胜利机械厂早些年就已经很不景气了,依靠着银行贷款和上级拨款在苦苦支撑,撑到今年年初,终于撑不下去了,正式进入破产清算。机械厂的所有工人,全部下岗。 王为这警校最后半年的生活费,都还是靠着以前的积蓄在勉强维持,要是再多读一年,王诚两口子恐怕连儿子读书的生活费都拿不出来了。 眼下,叶玫卧病在床,王诚无所事事,两人就靠厂里发的生活费维持。 据说,这生活费也领不长久了。 大家伙都指着厂里破产之后分点遣散费呢。 还有不少人在上访,希望上级能给安排个出路。 在这样下去,吃饭都成问题了。 从前些年开始,工业区的一些下岗女工就开始走上了邪路,整个工业区,有沦落成“红灯区”的危险。 王诚夫妇住的还是老式的筒子楼,胜利机械厂甚至连给职工建个房改房的钱都拿不出,纵算和其他工厂比较而言,胜利机械厂的工人也是最穷的。 他们不过是个集体小厂,和国营大厂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上级领导的目光更多的落在国营大厂的下岗职工身上,集体小厂基本不放在领导们的眼里。 王为回到家里的时候,大约是下午四点多,天气酷热,宿舍区一片安静,只偶尔听到知了的鸣叫,大家伙都躲在屋子里开着风扇纳凉。 王为家的房门也大敞开着。 “爸,妈,我回来了。” 王为一边嚷嚷着一边大步跨进黑不隆冬筒子楼,语气中是难掩的兴奋。 实话说,王为同学确实很激动,花了点时间才找到这里。 二十年后,胜利机械厂和这片宿舍区老早就不见了踪影,变成了一个现代化的楼盘,除了办案偶尔会来这里,已经和王为没什么关系了。 昔日情形如今又重现眼前,王为焉能不激动? 这黑乎乎的筒子楼,在王为眼里一点都不见破败凋零,反倒有着说不出的亲切。 王诚正靠在窗边就着光亮看书,叶玫则坐在床边择菜。 老式筒子楼是没有单独厨房卫生间的,各家各户炒菜都在走廊上,烧的是蜂窝煤,家家户户的窗户上都不可避免的沾染着一层层的油污。 自从双双下岗之后,这日子是过得越来越没滋没味了。 远在云都上学的儿子,就成了两口子最后的期盼。 好在儿子就要毕业了,已经确定会回到边城来工作,一家三口马上又能团聚。 一听到王为的嚷嚷,叶玫手里的塑料菜筐差点打翻在地,忙不迭地站起身来,就准备向门口跑。她身体弱,这一下起得太急,顿时头脑一阵眩晕,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妈,妈,你不要紧吧?” 王为吓得将手里的包往地上一扔,疾步上前就扶住了老妈,满脸焦虑。 “我不要紧……有点贫血,老毛病了……” 叶玫喘息着说道,虽然面色苍白,却满脸都是笑容。 王诚也站起身,望着儿子,脸带微笑。 闹腾了好一阵,王为才把行李放下来,叶玫坚持亲手为儿子倒了一杯凉浸浸的茶水,望着儿子变得益发高大结实的身子,笑得嘴都合不拢来。 老式筒子楼完全没有任何隔音效果,这边一闹腾,邻居们马上就知道了,纷纷涌过来看热闹。 骤然见到这么多年轻了二十年的“新面孔”,王为还真的需要好好理一下脑子里的记忆库才能一一叫出名字来。 毕竟这里面的很多邻居,已经差不多有十几二十年不曾见面了,需要重新唤醒脑海深处的记忆。 王为在天南警校读书,一直都是厂里熟人朋友们津津乐道的。毕竟九十年代出个大学生也不容易,而且警校还包分配,毕业之后,铁定是要回边城来当警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