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自打大女儿嫁入瑞亲王府,随着夫婿出了京城,远去封地,胡氏每每都要两三年才有机会见上。 却没想今年端午要大办,各路王侯都进了京来朝见。 确是难得的机会。 阿谣勾起一抹笑,柔柔地点头:“自是想见的,娘,不如我们不要等了,整理仪容去大姐姐府上拜访吧。” 姜谧难得来京,作为母亲、娘妹忍不住相思之情上门拜访再正常不过,这下胡氏更是喜色难掩: “好,好啊,我都没有想到,还是咱们谣姐儿机灵。” 胡氏说罢,便冲着宋嬷嬷说道: “快叫人来梳洗。” “哎,老奴这就去。” 待到母女二人整顿一新,坐到马车里的时候,胡氏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低声同阿谣说: “谣儿想去你姐姐府上,还存着想避着有些人的心思吧?” 阿谣也并不否认,默了。 胡氏低叹了口气,说道: “不见倒也好,省得徒添烦恼,只是谣儿,你记住,在爹娘身边,什么也不用怕,知道吗?” “我知道了,娘,可不可以不要将这件事告诉爹和哥哥们?” 她说的自然是有关她与裴承翊的事情。 胡氏虽不知道那纳了阿谣做妾的人到底是梁期还是裴承翊,可还是听了女儿的,默默应下。 - 胡氏领着阿谣到瑞王别院去拜访的时候,瑞王府一众人已经整顿完毕,姜谧正和夫婿坐在园子里边喝茶边等着她们来。 母女三人这么几欲垂泪地交谈一番,又说了些体己话儿,这才算是平静下来。 平静下来以后,阿谣方才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幽幽的琴音。 分明是顶好的日子,那琴音却如泣如诉,让人不免觉得弹琴的是个伤心人。 阿谣忍不住开口问: “姐姐府上这是何人在抚琴?” 闻言,姜谧看了眼隔壁园子琴音传来的方向,眼中不无忧虑,说道: “是家中小姑,端午宫宴小姑要入宫奏琴,所以日日抚琴练习呢。” 入宫演奏……? 可这琴声听起来哪里像是练的入宫能弹的曲子? 阿谣默了默,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便只道: “郡主琴弹得这样好,定是个风雅妙人。” “我倒记得小妹幼时也喜欢古琴,后来还有没有再学了?” “学倒是学了,只是我才疏学浅,学的粗陋些。” “小妹惯来谦逊。” 作者有话要说: 预计下章见面,以及在瑞王府的遭遇使阿谣能够立起来,理智且坚强地面对狗子。 第34章 午后的时间总是过得极快, 母女几个说几句体己话儿的功夫,太阳已不知什么时候就落了山。 黄昏已近,不知不觉就到了晚饭时候。 姜谧许久没见过母亲, 与姜谣这个小妹更是自从阿谣走丢起,就是一别十余年, 是以极不舍得她们走,一力盛情相邀留她们用晚膳。 盛情难却, 加之晚膳只是在姜谧她们这里用, 并不用去与她公婆瑞王夫妻一同用, 胡氏便带着阿谣应承下来。 阿谣人在屋子里坐着, 心却莫名其妙全被那琴声勾着,脑海中思绪颇多, 久久回不过神儿来。 “小妹、小妹?” 姜谧连唤了两声,阿谣还是没有反应,她轻笑了声, 遂伸出手, 在阿谣眼前晃了晃, “阿谣想什么呢?” 她并不知晓阿谣此前经历, 只见她魂不守舍, 便笑着打趣: “到底是到了少女怀春的年纪了, 娘可有什么打算?” 胡氏思及今日在公府正厅见到了太子爷和梁世子二人,又想起阿谣从前际遇, 闻言一时无话,顿了一下,才叹气摇头。 阿谣唇角微扬一点,更显面容娇艳,相貌娇媚, 人却沉静得很: “大姐姐误会啦,阿谣只是在听郡主的琴声。” 许是因为已经敞开心扉唤了胡氏一声“娘”,阿谣努力克服自己心中的自卑感,小心地唤姜谧“姐姐”。 发觉对方并不排斥以后,才稍稍放下心来。 “原是如此,还是小妹风雅,有道是知音难觅,小妹若喜欢小姑弹琴,不如去同她聊聊,你们二人年纪相仿,权当彼此解个闷儿吧。” “姐姐,我不是……” 阿谣虽对这琴声感兴趣,可她向来不是自然熟的性子,这样冒冒失失地去人家郡主面前,想来只有尴尬的份儿。 不过还没等她的话说完,姜谧就将话头截了过去,直给阿谣寻了个不容拒绝的由头: “刚巧晚膳快好了,那就劳烦小妹去隔壁唤小姑来用饭了。小妹不会连姐姐这个小忙也不肯帮吧?” 瑞王是异姓王。姜谧的夫婿袁倚是瑞王膝下的嫡三子,隔壁那位弹琴的郡主则是袁倚嫡亲的妹妹,所以自然亲厚些。 一同用晚膳再正常不过了。 姐姐的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又是一片促成她与郡主结交的好意,阿谣便不再拒绝,只点点头应下来: “自然肯,阿谣这就去。” 说话间,姜谧已经站起身,走到阿谣身边,拍拍她的肩膀,柔声说道: “去吧,小姑很好相与,也正闷着呢。” …… 待到阿谣出门以后,屋子里只剩下胡氏和姜谧母女二人,姜谧才看着阿谣离开的身影,对胡氏感叹道: “不知为何,总觉得小妹心事重重,娘,妹妹这些年流落在外一定吃了不少苦,我们作为家人,一定要多加关爱才是。” 胡氏闻言,又是深深叹了口气: “谧说的是,儿咱们谣姐儿实在命苦……” - 瑞王府的人从封地赶了数日路过来,这别院又是久无人住,虽是有人时时打扫,可比他们王府到底是差了些。此时瑞王府的主子们虽都休整无虞,可下面的下人们却没一个得闲。 全在做着自己的活计。阿谣从她姐姐这边的院子去到隔壁郁阳郡主的院子里的路上,便瞧见来来往往的下人们,全在干着活。 王府的下人都很尽心,瞧着偷懒的是一个没有。不过,倒是有人忙里偷闲。 正如此时阿谣带着素蕊和姐姐派来帮她指路的丫鬟正走着的时候,路过水井旁边,就听井边两个打水的丫头,正在窃窃私语。 许是因为那两个丫头背对着阿谣她们,并未发觉她们走过来,边往上提水边说的起兴: “不是说沈先生也跟着来了京城里?怎么这都半日了,也没见来呢?” 另一个笑说: “你就别惦记人家沈先生了,仔细叫郡主知道了,扒了你的皮!” “你还说我,我当你也惦记着呢,沈先生风度翩翩,是我长这么大见过最好的儿郎,哪怕是多看他一眼也是好的。” “你也知道沈先生好,人家连郡主都瞧不上,能瞧得上咱们么?” “那瞧不上便瞧不上啊,左右我只是想想,再说,我不能肖想,咱们郡主和沈先生也没戏啊,你瞧沈先生这一路上处处避着,哪还有前些时候的样子?” …… 这两个丫头嘴快,不过片刻的功夫,就这么一来一往说了这样多。府中的丫鬟这样不守规矩,说些闲话还叫客人听见了,阿谣是眼见着大姐姐派来的丫鬟晓柳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似乎是见到那两个丫头还要继续往下说,晓柳终于忍无可忍,“咳咳”轻咳了两声,用以提醒对方。 阿谣她们脚步轻,不过现下已经近前,晓柳为了提醒她们,所以这咳嗽声委实不小。 两个丫头听见咳嗽声 ,登时转过头来,惊得险些失足落入水里。 看的阿谣看得心里也是一惊。 晓柳回头福身向阿谣告罪: “让小姐见笑了,奴婢这就去教训她们。” 这是人家府上的事情,阿谣不好插嘴,便只淡淡应下,并不多言。 晓柳又向阿谣福了福身,这才往前走了几步,到了那两个丫头面前,厉声教训道: “不好好做自己的差事,在这儿乱嚼什么舌根子?惊扰了贵人你们担得起么?” 两个丫头登时吓得跪在地上连连讨饶,晓柳又教训了几句,便就算罢了。 瞧着这情景,阿谣不由得又想起了在东宫的日子。 那时候她便是这样,在谁的面前都要奴颜卑膝,东宫的宫人全不将她放在眼里,其他的贵人们更是,大约从来没有任何一刻将她看作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吧? 自那时候起,她就懂了,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世道上,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 所以脱离那片苦海,回到疼她爱她的父母亲人身边,回到卫国公府的日子,让阿谣格外珍惜。 偶然在道上听见丫鬟们说主子几句闲话原不算什么大事,阿谣既不知道她们口中那个风度翩翩的沈先生是谁,也并不想知道,便压根没将这点事情放在心上。 直到阿谣走到院门,还没推门进院的时候,突然就听见“啪——”的一声。 清脆而又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