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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虞刚落地站稳, 就看见问雪夫人坐在小几旁,双眼微微闭阖, 面容柔美恬静。她像是累极,连姜虞走到她面前半跪下来, 都没能把她吵醒。 姜问雪今日刚被就醒, 就马不停蹄地把接下来的事情全都安排了,忙到这个时候, 不仅身体疲惫, 心理上也倦怠得很。 就在方才,她才跟亲生女儿吵了一架。 原因无他。 姜问雪将象征冬藏仙府府主身份的浮游秘钥传给了女儿,而当她要求女儿将代表着冬藏仙府少主人身份的紫霄宝剑, 姜氏家族传世千年的屠龙宝剑传给姜虞时,却遭到了女儿的激烈反对。 在姜问雪的印象中, 女儿少年早熟, 一向听话懂事,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叫她操过心, 以至于她将大部分精力都转移到了姜虞身上。 她以为女儿是认为自己身为人母, 太过偏心,这才反应激烈, 便耐着性子与女儿解释。 “善儿,在为娘眼中,你与阿虞一样重要,没有哪个分量轻,哪个分量重。” “你是娘一手栽培的少府主,是我姜氏千年传承的继承之人和守成之人。而你表妹,虽然终归是要嫁到江家,但不管她嫁到多远,冬藏仙府始终都有她一席之地。若有朝一日她在外头不容于世,冬藏仙府便是她最后的家。” “所以,娘要你把紫霄宝剑给阿虞,便是为了日后阿虞能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回家来。” 姜玉听完,却是不管不顾,撒娇哭诉,百般手段都用尽了,就是要求姜问雪收回命令。 姜问雪被女儿折腾得心力交瘁,最后只能冷下脸色,肃声道:“姜玉善。” “现在这冬藏仙府当家做主的还是我,我做出任何决定,你都只有服从听命。忤逆违命者,自去戒律长老那里领八十戒鞭!” 姜玉这才把那些撒泼打滚的伎俩都收了回去,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姜玉走后,姜问雪望着空荡荡的屋子,不禁低声问自己:“我做错了吗?” 这么多年来,她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冬藏仙府。 为此,眼睁睁地看着弟弟、弟媳离世,为此,不得不抽了阿虞一魄。 难道,她真地做错了吗? 睡梦中的姜问雪,脑海中充斥着这些愁思,就连梦境也渐渐变得不安宁起来。 姜虞半跪在姜问雪面前,看到她眼皮子快速眨动,忽然低声唤道:“冲弟,你别怪我!” 猛然睁开眼睛,清醒过来。 姜虞被忽然惊醒的姜问雪吓了一跳,不禁将身子微微后仰,忐忑地问道:“姑母,你还好吗?” 隔着朦胧的烛光,落入姜问雪眼中的少女,慢慢变成另外一张面孔——那是个妖艳而张扬的女人,将她的冲弟迷得神魂颠倒,连师门都背叛了。 姜问雪眼角的魔纹散发出淡淡的黑紫色魔气,忽然起身,单手掐住姜虞的脖颈,把少女按到坐席上,面色狰狞地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做出那样的事情?!” “我姜氏一族有何对不起你?” “难道冲弟还不够爱你、护你?” “你那么做,有没有一丝半点为冲弟,为阿虞考虑过?” 姜虞被突然发狂的姜问雪掐得差点喘不上气来,情急之中,姜虞并指如刀,点向姜问雪眉心灵台,低喝道:“指点三清,拔魔除秽!” 一道灵力宛如冰泉,冲入姜问雪的灵台,将里头群龙乱舞般的魔念一荡而清。 姜问雪眼角的魔气顿消,双眸霎时恢复清明。 她立刻收回手,将姜虞扶起来,自责地问道:“阿虞,你怎么样了,姑母有没有伤着你?” 姜虞单手捂着脖颈,无声地摇了摇头,望向姜问雪眼角愈发深重的魔纹,忧心道:“姑母,您的状况,似乎是越来越严重了。” 姜问雪摸了摸姜虞的发顶,喟然一叹:“好孩子,你不用为姑母忧心。姑母明日便会启程北上,你切记,拜在三行师叔门下修习一事,除了你自己,万万不许泄露给第二人知道。便是连你表姐,也不许叫她知晓。” 姜虞闻言“呀”了一声,道:“那可糟了,我今日已将此事说与江少主知晓了。” 姜问雪怔然片刻,道:“思余那孩子吗……” 姜虞点了点头。 姜问雪道:“那孩子身上和你连着龙鳞婚契,不论什么时候,他总归是会护住你的。这件事他知道了,便知道了吧。” 姜问雪又拉着姜虞检查了一番脖颈上的伤势,所幸她当时用的力道并不大,姜虞又很快点醒了她,所以并未留下多显眼的印痕。 二人又说了会子话,姜问雪便站起身,说要陪姜虞回去。 二人走出屋外,才发现外头下起绵绵细雨,雨丝打在青岩碧瓦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守在屋门口的护府长老十娘子送上一柄油纸伞,姜问雪撑开伞,伞身向姜虞那边倾了倾,半转过身,朝姜虞伸出手:“阿虞,来——” 姜虞走入伞下,和她共撑一伞,走了一阵,便回到自己的住所。 这时雨下得越发大了,从毛毛细雨变成黄豆大小,打在屋檐上,滴滴答答。 姜虞挽留姜问雪,让她等雨停了再走,姜问雪却道,她想在冬藏仙府中四处走走,便撑着伞步入黑暗中。 姜虞坐在窗前,望着浓墨般深沉的夜色,耳边回响起姜问雪陷入魔怔之时,掐着她脖子说的那几句话,又联想起之前诸葛绮红和花衣僧在她面前所说的事情,不禁慢慢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