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那鸡圈本身就不算牢靠，此时被这么一砸，李爱莲爱惜得不行的几只鸡乱窜，眼看着跑出了家门，她顾不上去找顾音音的麻烦了，赶紧地拍着屁股出门追鸡去了。 顾音音几步走到自己屋子门口，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口渴得很，把带回来的耳坠子茶缸子等物放到桌上，找了一只碗去院子里水缸中舀起一碗水喝了下去。 甘甜的水滑过舌尖没入喉咙，那滋味竟然是顾音音从未体验过的清甜可口，她第一次觉得清水也这么好喝！没忍住又喝了一碗，紧接着又打了水洗脸洗脚，打算无论如何先关上门睡一觉。 这屋子里没有油灯，好在今天月光极好，满月挂在空中，莹莹光辉恰是好看，从窗户照到屋子里，倒是能让人大致看得清屋内的东西。 屋内寒酸又凌乱，也不知道原身之前都在干嘛？ 她累极了，勉强铺了床，躺到床上闭着眼想事情。 上一世顾音音虽然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读书，但其实她并不是死读书的人，私下特别喜欢看小说，她爸爸给她买了一部手机，平时顾音音不拿出来但每到寝室熄灯之后她都会蒙着头在被窝里看两个小时小说。 累积下来，各种穿书啊，重生啊，打脸啊，看得数不胜数，偶尔也幻想自己成为主角该怎么做，但等她真的成了主角，顾音音摸摸身下并不牢靠的架子床，长叹一声，这真是倒霉啊！ 这么寒酸的地方，该咋过日子！ 顾音音正闭着眼胡思乱想，忽然就听到墙角传来细弱的一阵声音，像是老鼠一样，但却又不一样。 她立即坐起来，看向墙角：“谁！” 话音刚落，墙角走出来俩孩子，稀薄的月光下，这俩孩子头发都挺长的，乱七八糟，身板儿单薄，大的看上去约摸十来岁，小的顶多六七岁，大的护着小的，虎视眈眈地盯着顾音音。 顾音音心里一顿，这才想起来“她”可还有俩孩子呢！ 这俩孩子一个叫大娃一个叫小娃，将来都是非常有出息的人，但现在的日子并不好过，因为他们的亲娘顾音音一心只有情情爱爱，压根顾不上他们，偶尔还要拿他们撒气呢。 顾音音虽然才十八岁，但其实内心是很喜欢小孩的，看着这俩可怜的孩子，她叹口气：“你们怎么不睡觉？” 小娃声音细细的：“娘，我饿。” 大娃立即捂住小娃的嘴：“妹妹，不要求她！哥哥想办法！” 看起来大娃对顾音音的敌意很重，想到书里到后来这俩兔崽子对自己亲娘的评价，顾音音哼了一声：“是吗？那你给你妹妹想什么办法啊？俩瘦猴子脾气还挺厉害。” 她循着记忆拿出来柜顶上的一只簸箕，从里面取出来一只布包，三下五除二解开布包，里面是十来块桃酥。 金黄色的桃酥在月光下看的并不清晰，但大娃和小娃还是忍不住深深地盯着桃酥看，简直都要馋死了。 顾音音故意说：“吃不吃啊？还是说……你们自己想办法？” 小娃实在是饿，瘦巴巴的小姑娘一双眼显得更大，她下巴尖尖的，小鼻子秀挺，就是看得模模糊糊的情况下都让顾音音觉得这小女孩长得肯定很不错，声音还那么乖那么甜。 “娘，我想吃桃酥。”小娃说着说着低下头，似乎很胆小。 大娃恨恨地抓住妹妹的手说：“不许去！你忘了上次吃了她一颗鸡蛋，她打了你一巴掌？那些桃酥她是要给梅阿姨的，好让梅阿姨帮她打听爹的事情！” 小娃瑟缩了下，连连摇手：“那，那我不吃了。娘，您别生气好吗？您要打就只打我，别打哥哥好吗？” 乖巧可人的小女孩穿的碎花长袖衬衣袖子都短了一截子，衣领子也破了，看得顾音音心里一酸。 虽然这不是她亲自生的，但也算是她女儿了，活成了这个样子，真的可怜！ 她把桃酥塞到大娃怀里：“跟你妹妹一起吃！我不会打你们的！放心好了，这桃酥本身就是你们爹寄回来给你们吃的呀。” 见大娃小娃都有些动摇，她干脆掰下来两小块，强行塞到他们兄妹俩的嘴里。 酥脆甜腻的桃酥入口即化，上头还带了些芝麻，香得不行，大娃小娃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一时之间也忘了其他的，只眼巴巴地看着顾音音。 顾音音为了安慰他们，摸了摸他们的头：“吃，快吃，想吃多少吃多少，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吃饱了好睡觉！” 大娃脸色一变，把桃酥往床上一放，拉住妹妹就往后退，一边脸色难看地说：“妹妹！我们不能吃！快吐出来！这桃酥肯定有毒！不然她怎么舍得都给我们吃？！” 谁家大人疼孩子也没有把桃酥拿出了随便孩子吃的，这不是有诈是什么啊？ 可谁知道，小娃挣脱哥哥的手，凑到顾音音跟前，声音软软的：“可是哥哥，我还是想吃桃酥，娘好不容易对我好了，肯定不会毒死我，娘，我可以吃桃酥吗？” 顾音音心情复杂地看看大娃，再看看小娃，真是想感叹原身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她摸摸小娃的脑袋：“吃，乖，没毒的，我就是想给你们吃，舍不得你们饿肚子，小孩子是世上最可爱的生物了。” 小娃点点头，拿起来桃酥满足地大口吃了起来。 顾音音瞥一眼站在墙角浑身绷直的大娃，忍不住心里发笑。 这两个将来的大人物，现在名字这么土，性子还这么别扭，真是太好玩了。 她装模作样地说：“哎呀，我出去一趟，去喝水了，你们慢慢吃啊。吃饱了就收好，等下我给你们倒点水来喝。” 顾音音才走，小娃就拿着一块桃酥真诚地劝：“哥哥你也吃，真的很好吃。” 大娃咬咬牙：“不吃！她的东西我绝对不吃！她根本不疼我们，她不配当娘！” 小娃心疼地看着他，拉拉他的衣角：“哥哥你吃一口，我闭上眼就当没看见，否则你夜里又要饿醒了。” 大娃动摇了下，眼睛闪了闪：“那……我只吃一口！以后不准再劝我吃她的东西，我就是饿死也不会屈服！” 五秒后，大娃狼吞虎咽吃下去一整块桃酥，小娃歪着脑袋问：“哥哥，好吃吗？” 大娃呜咽不清地答：“香，真香！” 第3章 顾音音在外头待了一会，想着李爱莲出去找小鸡估计也快回来了，她可不想触霉头，赶紧提了一桶水回屋。 大娃和小娃刚吃了两块桃酥，都觉得饱了，娘从未对他们这么好过，大娃心中还是忐忑，可小娃心里却甜滋滋的。 她拉着哥哥的手说：“爹说过的，娘只是心情不好，等娘心情好起来，她会对我们很好很好的。咱娘是个好人，她只是信错了人。” 可大娃冷笑：“咱们都知道她信错了人，她自己不承认，把家里的好东西都拿去给梅姨，不是哥哥不喜欢她，实在是她不配当娘！上次你发烧的时候，她都不肯拿出来钱去请大夫，最后还是我去找柱子求他娘给了我半片扑热息痛，你才退烧，你忘了吗？” 小娃垂下眸子，声音轻轻的：“哥哥，你最疼我了，可我还是好希望娘也疼咱们……” 大娃把她搂在怀里：“她疼不疼咱都不要紧，哥哥保护你一辈子！” 十来岁的男孩声音还略显幼稚，但那股子坚定却让在门外的顾音音有些意外。 她脑子里有原身的记忆，自然也知道原身是如何对待这俩孩子的，平时俩孩子没少被二房三房的孩子欺负，她都坐视不管，一门心思想着沈国安在外跟谁乱搞了，拈酸吃醋最在行，一有空闲就跟梅玲凑一起想办法去闹沈国安，可以算是正事儿不干，没用的事儿干了一堆。 顾音音本身才十八，对小孩不算是讨厌，也帮着邻居带过几天孩子，给表弟补过课，要说让她逗逗孩子那行，长年累月地照顾下去，顾音音心中有些怂。 但她这人就喜欢挑战，以前做题的时候就爱找些难题做，把难题做出来之后那种舒爽简直没谁了！ 目前看来，这俩孩子对自己亲娘这么抵触，完全是原身不负责任，无论处于哪个原因，顾音音都想把俩崽子先罩着养下去。 何况这还是她平行世界里的“子女”。 至于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 顾音音推门进去，大娃瞬间身体绷直，小娃则是甜甜笑道：“娘，我跟哥哥一人吃了一块，娘晚上没吃饭，娘也吃了。” “我不饿，你们俩一人喝碗水，再从这桶里舀点水倒盆子里洗脚。洗碗睡觉。” 小娃乖巧地点头，见大娃不动弹，小娃拉拉他袖子，两兄妹洗完脚准备去自己的床上睡觉。 这屋子不大，放了两张床显得很是逼仄，顾音音自己睡一张，大娃小娃睡一张，顾音音蹙眉。 虽说兄妹俩感情好，可毕竟男女有别，睡一张床合适吗？ 小娃跟她睡才对，她正要开口，外头李爱莲跟沈美娟咋咋呼呼地回来了，李爱莲狂拍顾音音的房门：“你这个小婊子！臭不要脸的贱人！害的老娘大半夜去找鸡！你他娘的丧了良心了！” 骂声震天，大娃小娃都沉默下来，顾音音原想当听不见，可那死老太婆的声音又尖又高，骂得不堪入耳，她忍了忍，直接从床上下来端起地上俩孩子的洗脚水就一脚踹开了门。 “呼啦！” 满满一盆洗脚水把李爱莲浇得浑身湿透！ 李爱莲惊住了，一向温顺的老大媳妇今天真的中邪了？先是在林知青那儿闹着跟梅玲翻脸，接着又拿棍子打鸡，现在又对着自己泼水？ 顾音音面色冷得很：“再敢闹腾信不信我弄死你！我告诉你，现在谁我也不怕！你们有手杀人我就没有？兔子急了还跳墙！滚！” 这些年代文里常用的对付极品的话，顾音音几乎是脱口而出，她真是庆幸自己那些熬夜看小说的日子啊！ 九月的夜还是有些冷的，李爱莲爱惜身子怕别得了感冒，忍了忍，低声咒骂着赶紧回去了。 她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小娼妇！等明儿看我不弄死你！迟早休了你，我儿子娶黄花大闺女！” 但终究不敢大声，回去还没睡着就打了个喷嚏，鼻子都不通气了，对顾音音怨恨更深。 顾音音心满意足地关门回屋睡觉，俩孩子也被她惊住了一句话不敢说。 她把小娃喊过来跟自己睡，让大娃自己睡一个床。 小娃高兴的很，又带着羞涩，规规矩矩地睡在顾音音里侧。 大娃翻了个身面朝墙壁，却睁着眼。 他觉得娘好像是哪里变了，但这个变化却让他心里砰砰砰地跳。 真希望娘能一直这么彪悍啊！ 如果这样的话，他可以考虑考虑原谅她之前做的事情！ 顾音音很累，小娃瘦的很，睡着几乎不咋占地方，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外头月光洒满地，墙根处有小虫细细鸣叫，一阵风吹来，屋前屋后树都跟着晃动，显得凉凉的。 而这个时候的梅玲耳朵又红又肿，还流血了，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脸上挨了顾音音两巴掌也是火辣辣的，可是一闭眼就想起来上辈子的一切。 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属于顾音音的美好生活她一定要夺过来！ 这个世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顾音音一死，那俩兔崽子没人照顾，她稍微给点好处，俩孩子必定很依赖她，至于沈国安的亲娘李爱莲，最喜欢伏低做小的女人了，梅玲有信心拿下她。 一年不行，那就五年，五年不行，那就十年！只要能代替顾音音进到沈家，将来她一定可以过上好日子的。 别墅是她的，豪车是她的，一出门好几个保姆跟着，家里奢侈品堆满仓库…… 梅玲畅想着以后，心情舒缓了些，默默打算着明天就去顾音音跟前哭一场，道歉认错，再带点高粱面过去，然后找个机会假借摘野果子的名义带顾音音上山。 她想，人要是从山顶上掉下来，会是死还是活呢？ 梅玲满意地笑了出来，又怕人听见赶紧用被子盖住脑袋，在被窝里偷偷笑了起来。 一直到凌晨三四点梅玲才睡着，梦里梦到顾音音死了，沈国安发财了，娶了她梅玲，顾音音的俩孩子也都喊她娘，李爱莲更是喜欢她，一个劲儿地夸她比顾音音好多了…… 梅玲睡梦中嗤嗤嗤笑起来。 月亮渐渐西移，天边鱼肚白的时候，顾音音被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吵醒了。 这声音真是奇怪，她睁开眼循着声音看过去，就发现大娃蜷缩在床上，捂着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