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凤王妃
一个是身受诅咒的世袭王爷,一个是受尽宠爱的尚书府千金。本不相识的两个人,他请求幼帝赐婚。凤王府百年来遭受子生父亡的诅咒!原本毫无感情,却一步步身陷,感情笃厚时,却阴阳两隔!她生下他的孩子,独立支撑凤王府,到后来才发现,他对她的爱,终究抵不过江山么? 正文———— 秋色宜人,伴着徐徐微风。 安静的午后,一个女子,着青色长裙,两个小辫垂于胸前,手中拿着同色油纸伞站于一棵枣树下,昂着头,看着上方,不必从正面瞧,只看她跺脚模样就知道这姑娘有多着急。 “小姐,您下来吧!要吃枣子让奴才们来,您上什么树啊?”青衣丫头一边举着伞一边跺脚干着急。 树上女子依旧伸手摘着她的枣子,完全不顾树下丫头的叫唤,她每天都得叫上这么一两回! 稍远的枝桠上有几颗极大的红枣,女子不服气,将裙角塞入腰带内,完全不顾及女儿家该有的稳重,硬是伸手去摘,本也算是细心的人,但不知怎的,脚下一滑...... “啊!” 只一声叫唤便停止了,只因不知何时,已落到一个结实的怀抱之中。 这女子正是户部尚书沈正行独女,年方十六,生的是清丽脱俗,秀美可人,年纪虽幼,却是容色清丽,气度高雅,当真比画儿里摘下来的人还要好看,眉宇间带着不谙世事的活泼任性。 沈沐秋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秀脸庞,嘴角微弯,紧紧地抱着她,她昂头看着那人,娇嗔道:“大哥,我能护好我自己的。”沈沐秋嘟囔着小嘴,明明就是大哥速度太快了,她还没来得及施展呢。 颜培朝摇摇头,“秋儿,你这性子到底随了谁啊?”颜培朝放下沈沐秋,让她稳稳地站到离自己的一步远。眼前的女子清丽绝伦,肤色细腻,双颊因为受惊而泛起微微晕红。 沈沐秋刚要开口,猛地觉得手腕处生疼,她低头寻疼处望去,“浣纱,你这是要谋害亲主吗?”她连忙挥开浣纱的手,疼死了。 “小姐,您吓死奴婢了!”浣纱满腹委屈,小姐摔落的瞬间她吓得紧张遮眼,主子受伤,受责备的还是她这个小奴婢啊。 “你不是还没死么?就喜欢大惊小怪的...” “......” 颜培朝看着主仆二人,摇了摇头,唤回沈沐秋的思绪,“义父他内敛沉稳,义母温柔娴淑,你似乎半丝不曾遗传呢!” 沈沐秋瘪瘪嘴,“至少我遗传了我娘的容貌,天生丽质难自弃!”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抚摸自己清秀的面颊,略带娇嗔。 自家小姐还真是脸皮够厚,站在一旁的浣纱心里默想。 颜培朝一时无话,还没想好怎么接口,沈沐秋就已经转身拿过浣纱手上的油纸伞,径自离开。 此时站在远处长廊下,容貌与沈沐秋有几分相似的霍仪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站于身后的老奴玉娘倾身上前,低语道:“夫人,颜大公子似乎很疼爱小姐。” 沈夫人——霍仪盯着自家女儿消失的方向,良久才答非所问,“沐秋越发像她爹了,总爱自己上树摘枣吃。”她顿了顿,又说道:“她是闲不住,她爹却是不得不为。” “夫人,起风了,回屋吧。”玉娘转开话题,她知道夫人又忆起旧事了。 树叶,纹丝未动。 沈夫人点点头,没有拒绝。 他忽然大声笑了起来,声若洪钟,若不是前院热闹,只怕前院的人都能听得清楚。沈沐秋只是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并不准备开口,此时还是当做没有识破他的身份比较安全。 “沈正行倒是养了个聪明的女儿!好,好,很好!”他眉眼间有笑意,却让沈沐秋觉得越发寒冷,不是才入秋吗?这样冷了? 沈沐秋选择闭目养神,一般无语的时候,她会选择闭上眼睛,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心中默想着:浣纱这丫头啊,眼神好些才是,大晚上的,随便撞到个什么人,可是要出大事的! “小姐,小姐,不好了!”默想刚结束,就听到浣纱的声音,最后一声“哎呀”。 黑夜中浣纱眼力不似有武艺的人那样好,加上心里着急,猛地撞上长孙锦,一个有武艺的大男人,硬生生的被撞的移了几步,也是他不想躲闪,这样沉稳的小姐身边竟然养着这样毛躁的丫头。 “谁呀?疼死我了!”浣纱还未意识到什么,以为是府里的哪个下人,只顾着抚摸自己的额头。 沈沐秋从秋千上下来,一脸严肃,“浣纱,还不给国舅爷跪下赔罪!” “国...国舅爷?”浣纱一边摸着头,一边望向被自己撞了的人,待看清那人面容后,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冲撞了国舅爷,国舅爷饶命!”声音里满是颤抖,浣纱也不知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国舅爷,但看到他一脸怒色,不自觉地就下跪了,真的好害怕,要吃了人似的。 长孙锦对跪着的浣纱没有兴趣,只是轻轻瞥了一眼,随即看向沈沐秋,带着戏谑的笑意,“沈姑娘,看来你这丫鬟是有重要的事要说,不然怎么会这样惊慌?” 沈沐秋看了眼浣纱,再看向长孙锦,她忽然意识到长孙锦不是无缘无故出现在她面前的,他要看笑话!稳了稳思绪,对着浣纱说道:“还不多谢国舅爷的不罚之恩?赶紧起身,说说你为什么这样冒失!” 浣纱依旧有些颤抖,国舅爷并未说不罚她啊?她想了想,既然小姐都说了,那她只管顺杆而上。起身后,才又想起自己打前院听到的事,又开始颤抖了,“小姐,方才老爷和夫人已经接旨了,皇上为凤王爷和您赐婚,一个月后您就要大婚了!” 沈沐秋一顿,想要上前抓住浣纱问个清楚,但瞥到长孙锦,她双手紧紧握拳,忍住冲动,过了三秒才轻描淡写说道:“前几日大哥还担心我嫁不出去,这下倒是双喜临门,爹的寿宴之上,我的亲事也定了。” 她偏头看向长孙锦,明知故问道:“国舅爷出现在这儿,就是为了告诉我这喜讯的吧?只是我这丫头忍不住话,先国舅爷一步。” 长孙锦还未说话,一旁的浣纱就瞪了自家小姐一眼,真是的,刚刚才得罪了国舅爷,现在干嘛又扯到她?看不到我,看不到我,浣纱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浣纱,我让你去拿披风,你倒偷懒跑去前院了,回到屋里看我怎么罚你!”沈沐秋一脸的狠色,却也掩饰不住苍白。 她并未和长孙锦行礼,绕过长孙锦朝着闺房走去。 长孙锦站在原地,收了戏谑笑意,看着沈沐秋消失的方向,心里飘过五个字:死鸭子嘴硬!他甩甩手,也转身离开。 关上房门的那一霎那,沈沐秋双腿一软,险些倒在地上,幸好浣纱动作快,一把扶住了,关切地问:“小姐,您没事吧?”扶着她走到靠近的圆椅上坐下,让她靠着桌面。 沈沐秋松开一直紧握的双手,拿起桌上的茶杯,也不管里面的水能不能喝,仰头饮尽,砰的一声放下杯子,盯着浣纱,问道:“我爹娘,当真接旨了?” “嗯。”浣纱郑重点头,“这是圣旨,是凤王爷亲自宣读的,任何人都不敢违抗,老爷夫人也不敢。小姐,今天的你好奇怪啊,和平时一点儿也不同。您被国舅爷吓到了?”浣纱问出心里疑问,平时的小姐嘻嘻哈哈的,只顾着自己玩好就成了,今天面对国舅爷,像是变了一个人。 “因为他是有生杀大权的外人。”沈沐秋呢喃一句,她也知道有些话浣纱根本听不懂。 原本还担心这场寿宴是为了爹爹来的,没想到最后是把她算计进去了。 凤王爷? “浣纱,你见到那个凤王爷了?”沈沐秋仰头问浣纱,她和这个凤王爷可是素不相识,为什么要请皇上赐婚?她可不信那个十岁小娃知道赐婚的意思,自个儿还乳臭未干呢。 浣纱点点头,“见到了,是个五官英俊的男子,只是....”她看了眼沈沐秋,有些犹豫,毕竟是小姐未来的夫君,她能不能实话实说?犹豫片刻,带着英勇就义的表情,鼓出多大勇气似的,说道:“只是脸上没有血色,面色苍白,还很瘦,他又穿着白衣,我第一眼见到,以为是幻影呢。但小姐你放心,细看之下,王爷确实俊美无俦,就和方才我们见到的国舅爷一样,都是永兴王朝的美男子!” 沈沐秋忽而有些头疼,她还未想过要嫁人,何况和皇家沾了关系的,原本还想着等爹爹告老还乡之后再选择夫婿的呢,或者说嫁不出去也无妨。只是如今...赐婚! 宴席之后,各人散去。 沈正行夫妇二人拿着圣旨来到沈沐秋房中,看到主仆二人坐在那里,就像特地在等他们似的,沈正行看了自家女儿一眼,略带无奈地说:“秋儿,你去了前院是不是?赐婚的事,你知道了?” 沈沐秋不想解释什么,只是默默点头,“爹,娘,女儿顽劣惯了,一心想着嫁个寻常人家是最好不过的了。没想到,一道圣旨,毁了女儿一切幻想。但女儿,唯有认命而已!” “秋儿,是爹不好,朝廷纷争,却牵扯到你了。”沈正行满脸的歉意,他真的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沐秋,你享受得了沈府给你的富贵荣华,就该承受沈府的责任。你也只有乖乖认命,这一个月,不要出任何差错!”沈夫人一脸严肃,没有嫁女的不舍,反倒更多的是释然,似乎因此轻松了不少。 沈沐秋有些疑惑母亲的话,正不解间,无意看到父亲无奈地瞧着母亲,一脸的苦涩。沈沐秋不明白一直相敬如宾的爹娘有什么事是瞒着她的。 原本以为颜培朝会来安慰几句,没想到一整个晚上他都没有出现过,看来他很高兴她这个妹妹能够顺利出嫁嘛! 一回到屋内,沈正行便满脸歉意地说道:“小仪,是我不好,牵扯到秋儿了。凤王爷他...明天一早我便进宫面圣,请皇上收回旨意,你不必难过!” 霍仪摇了摇头,“不必了。这也是她的命,皇上才十岁,他懂什么赐婚?有心人要沐秋嫁,她就非嫁不可。沈府不过是个尚书府,如何与之对抗?这是她的命!” 沈正行沉默不语,享得了沈府的富贵,就该承受沈府的责任,霍仪的这句话,让他觉得像是还债一样。 或许是沈沐秋要嫁人的缘故,沈夫人对她不再那样严厉,即便她要出门,也无需再得到她的批准。 秋日的太阳并不晒人,还有一个月时间,她要带着浣纱好好潇洒一番。 帝都的街市上迎来两个英俊男子,玉冠束发,堪比女子般的秀气。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饮香茶楼。 一进茶楼,扫了一眼,满座! 沈沐秋转身要走,却被身后的浣纱挡住去路,她一脸的恳求,“小...公子,这家的碧螺春是浣纱最爱的,咱们能不能等等空座?就一会儿会儿。”说着还举出食指来,表示真的只有一会儿会儿。 沈沐秋瞪了她一眼,她们是出来玩的,可不是来等人的!正准备忽视浣纱的恳求,抬脚就要走。 “二位公子这边请,这边正好有空位。”小二突然出现拦住二人去路,一脸谄媚笑意,肩头搭着拭汗布巾。 沈沐秋寻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角落处确实有空座,只是那桌上已坐着一个男子,男子身后还有冷脸护卫,她本不想和此类人拼桌,但那两男子似乎直勾勾地盯着她们,眼神里透出的意思就是:来啊,来这里坐啊!若此时离开,好像显得自个儿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很奇怪的感觉! “公子,去吧,那里可以坐!”身边的浣纱催促着。 沈沐秋回头瞪了浣纱一眼,早知道就不该带她来喝茶,心心念念想着的都是饮香茶楼的碧螺春。 那两男子一直盯着她们,座位上的男子面色苍白,身材瘦弱,一身简单月牙白长衫,但眉宇间的贵气却是不可言的。 小二领着她们,就快到座位时,只听身后浣纱轻“啊”了一声。 沈沐秋回头瞪了她一眼,低声训斥道:“见鬼了?” “公子公子,姑爷,姑爷啊!”浣纱声音极低,她一心想着碧螺春,直到现在才注意到与她们拼桌的是谁。 沈沐秋一愣,“什么姑爷?什么?”眼见着就要到桌边了,沈沐秋放慢脚步,忽然灵光一闪,“凤王爷?”她下意识的朝凤无疾看去,两人视线恰好对上,随即她就收回视线。 只见浣纱拼命点头,现在才反应过来?晚了!现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怎么办呢? 沈沐秋轻咳一声,低语道:“装作不认识!” 昨晚长孙锦给她的教训,她算是明白了,不知者无罪! “二位公子,这边坐,你们要点些什么?”小二连忙擦了擦桌子椅子,让她们坐下。 “莲子羹。”沈沐秋想也不想,尽量不去看对面的凤无疾,但鼻尖的她竟嗅到淡淡竹叶清香,她下意识地看了眼凤无疾,大概是他身上的清香。 随即收回视线,拉了拉浣纱,“你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坐下?”这丫头今儿是呆了,往日里她还未坐,她就先坐下了,今儿倒是守规矩得很。第九章 浣纱呆呆地看了眼站在凤无疾身后的男子,人家也是下人,不是站着呢嘛,她也是下人,万一日后姑爷发现她不守规矩,她还要不要活了? “公子,我们这里没有莲子羹,您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小二脸色有些变,这公子是没来过茶楼吗?还要什么莲子羹?又不是姑娘家。 沈沐秋一愣,被气糊涂了,对着小二说道:“那就碧螺春。还不坐!”发现浣纱还站着,她提高了声量,这丫头非得让她引起凤无疾的注意吗? “哦。”浣纱轻轻应了一声,犹豫地坐到凤无疾和沈沐秋中间。 而至始至终,凤无疾都注视着沈沐秋,苍白的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凤无疾微微示意,身后的丁一便俯下身来,不知说了什么,只见他转身离开,入了茶楼后院。 沈沐秋瞥见浣纱一直低着头,这丫头也知道怕个人。她看看四周,就是不看对面的凤无疾,虽然知道他视线从未离开过。 “真不知道这沈府千金是个什么命,尚书府独女,也算是受尽万千宠爱了,随便许个人家也好过现在呀。唉,也是个苦命的!”身后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引起沈沐秋的注意。 沈府千金?尚书府独女?是她吗?是她吧! 既然说的是她,那她自然得用心听听,看人家说她什么呢! “这话也不全对,能够嫁入凤王府也是福气。以后的荣华富贵岂在话下?尚书府再如何也是比不过凤王府的。”另一个稍微年轻些的青衣男子表示反对。 原来在讨论她的亲事啊! 中年男子喝了一口茶,摆摆手,“这话不对。”他刻意放低声音,继续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凤王府的男人都不长命,据说被下了诅咒,小王爷出生之时就是现任王爷去世之日。纵然荣华富贵不可言,但哪个女子愿意年纪轻轻就守寡的?” 此话一出,沈沐秋下意识地看向凤无疾,他收了笑意,脸色更加苍白。视线却依旧没变,目光更加灼灼。沈沐秋连忙低头,眼前的凤王爷不长命也不意外,她懂得医术,看他面色,就知道他有病,不长寿也可以理解。但什么小王爷出生之时就是现任王爷去世之日,也太过古怪了!难道凤王府真被诅咒了? “我有位远房亲戚常去沈府送菜,听他说这沈家小姐长得清雅秀丽,唇红齿白的,待下人也极好。只是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竟然这样命苦!”另一个人也讨论进来,但沈沐秋听完这句便不再听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也不知道这凤王爷看上她什么了,非得拉她陪葬啊! 又下意识地看了凤无疾一眼,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就听到凤无疾开口问道:“敢问这位公子,在下脸上有污物吗?怎么公子总是下意识地看我?” 凤无疾的声音和他的面容一样,清冷得很。 沈沐秋一顿,这算是恶人先告状吗?她掩饰住恼意,微微一笑,说道:“公子说笑了,我只是随便看看,若公子不曾看我,又如何知道我看了公子您呢?” 想和她耍无赖?他还嫩了点!虽然他长她几岁...... 凤无疾嘴角微扬,握拳说道:“在下凤无疾,凤王府的凤,无疾而终的无疾。方才是我失礼了,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无疾?原以为他叫凤无极呢。可他明明就是有病,叫什么无疾! 沈沐秋面色正常,但确实是没有想到凤无疾会这样直白地说出他的名姓来,总觉得凤无疾知道她的身份,可她依旧装傻,“凤公子有礼,在下姓沈,单名一个沐字。” 一旁的浣纱在桌下捣了捣沈沐秋,小姐这是干嘛呀?干嘛说自己叫沈沐?随便扯一个就成了,难道还打算在这里认亲啊? 沈沐秋挥了挥,瞪了浣纱一眼,低沉着声音:“疼啊!” 正在此时,丁一走了过来,手上端着一个瓷碗,沈沐秋看了眼凤无疾,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而丁一却是将瓷碗放到沈沐秋身前,随后又走到主子身后。 莲子羹? “凤公子,您这是?”沈沐秋看着那碗莲子羹,不解。 凤无疾轻轻一笑,“方才公子不是要吃莲子羹吗?我便让他们做出一碗来,时间这么短,怕是他们从外面买来的,公子尝尝味道如何。”他的话云淡风清的,就像在拉家常似的。这让沈沐秋有些恼火,此刻的自己就像赤裸地站在他面前,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似的,而她却只能任他摆布。 大局为重,忍! “多谢凤公子。”沈沐秋忍啊忍,正好小二送了碧螺春来,她无视那碗莲子羹,让浣纱倒了杯碧螺春,仰头喝尽,一副豪迈模样,喝完不忘称赞,“浣纱,怨不得你爱喝,这饮香茶楼的碧螺春确实不错。” 浣纱瞪了自家小姐一眼,不要喊她的名字好不好?昨晚在国舅爷面前提她,今儿个在凤王爷面前又提她,小姐这是怕她长命百岁吗? 见浣纱不接话,她又将杯子伸过去,示意她再倒一杯,这一大壶她一个人可是喝不完了,当真浪费。 “沈公子。”凤无疾喊了一声,依旧清冷的声音,唤回沈沐秋的视线后,他才继续问道:“方才公子听见他们的对话,可有自己的想法?沈公子觉得这尚书府千金是什么命?” 沈沐秋眉角一抽,这个凤无疾是在试探她么?如果她说这沈家小姐是苦命,是不是就能收回赐婚圣旨呢? “凤公子说笑了,我又不是算命先生,如何知道她什么命?我只知道,一个人一个命,若天不可怜见,注定她要嫁一个不长寿的夫君,那也只能认命!皇家赐婚,岂是小小尚书府可以违拗的?”说话间,沈沐秋一副轻松的样子,看不出这其实就是在讨论她自己的事! 凤无疾轻轻一笑,苍白如纸的脸上看不出心思,只是说道:“公子心胸倒也开阔。” 回沈府的路上,浣纱终于回过神来,茶楼里的谈话她听的清楚,没有别人在场,她倒可怜起自家小姐来,看着小姐一脸的镇静,她略带哭腔地说道:“小姐,怎么办呢?姑爷短命,等你们生下孩子,他就要死了,你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办呢?以后小王爷也是如此,您要怎么承受啊?” 沈沐秋停下脚步,一脸黑线,疑问道:“谁说我要和他生小王爷了?还小王爷?方才在茶楼,怎么不见你这么多话?” “小姐,传宗接代是必然的,你怎么能不生小王爷呢?”浣纱越说越真,好像现在沈沐秋已经嫁给了凤无疾似的。 沈沐秋不打算搭理她,杞人忧天!临进府前,沈沐秋交代在茶楼里听到的话不许对任何人说,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她也相信凤王府的“诅咒”爹娘都知道,有时候心照不宣,才最仁慈。 沈沐秋主仆走后,凤无疾还坐在茶楼内,直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丁一才弯身轻声说道:“王爷,王妃身边的丫鬟明明见过您,她们也都知道您是凤王爷,却当做什么也不知晓。甚至您说了自己名姓,王妃也依旧装傻不知,您看这其中,会不会有......” “丁一!”凤无疾突然叫住他,说道:“吩咐下去,今儿在茶楼里说话的那几位,都发配到塞外去!” 丁一一愣,没有问缘由,只是抱拳领命:“是!” 凤无疾眸中的厉色让人不寒而栗,脸色苍白的他此刻看来愈加瘆人。他虽不爱沈沐秋,但也容不得旁人妄加评论,何况还牵扯凤王府那个众所周知的秘密。 接下来的几天,沈沐秋依旧带着浣纱外出,但却不再进饮香茶楼,浣纱也不再提要喝什么碧螺春,那一天她可是一口都没喝。 沈沐秋以为可以这样一直潇洒到大婚那一日,没想到娘突然要带她去无尘寺上香。 无尘寺一行,除了轿夫,只带了玉娘和浣纱。 四人上完香之后,沈夫人便带着沈沐秋去了无尘寺后院,绕过后院到了后山。沈沐秋虽然不解,但也一直跟在她娘身后。她娘很少有笑容,自小也对她极为严厉,她甚至觉得自己不是她亲生的,不然怎么会一点儿亲情也感受不到? 眼前出现的是一处竹林,竹子葱郁茂盛,两排竹子有致分开,让出一条石径小路。越往里走,越能感觉到寒意。沈沐秋不知道母亲的用意,不是来上香的吗?怎么到了后山来? “到了!” 沈夫人停住脚步,沈沐秋跟在身后,四处张望,被母亲的声音唤回思绪,赫然发现眼前有一座孤坟,不知道葬的是谁,没有墓碑。 沈沐秋看向沈夫人,不解地问:“娘,这里葬的是谁?您怎么带我来这里?” “这里葬着的是娘这一生最最对不起的人,你要嫁人了,他该知晓。”此时的她只是霍仪,不是什么沈夫人。 还未等沈沐秋再次开口询问,就听到霍仪对着孤坟说道:“秋儿要嫁人了,是皇家赐婚。” 沈沐秋一愣,看向自己的母亲,这是第一次她唤她秋儿,自小到大都是唤她沐秋的。 “正行去求过皇上,可是皇上年幼,无法决定。他也去求了国舅爷,但被国舅爷拒之门外。他尽力了,我也不能自私。若秋儿不嫁,沈府上下加上我和秋儿,都无法活命。若你在天有灵,不要怪我,也请你护佑秋儿,希望她能和凤王爷白头到老。” 沈沐秋隐隐觉得哪里不对,沈府上下不就包括了她和娘吗?但她更好奇的是这孤坟里葬着的人到底是谁,娘竟然将她带到这儿来。她嫁人,若是带她去给外祖父母上坟,倒还可以理解几分。来给这个无名氏说她嫁人的事,她还真是莫名其妙。 “你第一次见秋儿吧,也是最后一次。以后她不会来了,我也不会允许她来,她将是永兴凤王妃,不能和你有半点牵扯。”霍仪偏头,对着沈沐秋说道:“沐秋,给他磕三个头。” 沈沐秋看向自己的娘,只是愣了几秒,便顺从地下跪磕头,真是莫名其妙,给孤魂野鬼磕头,算怎么回事啊?但也只是心中反抗,行动顺从。 之后霍仪便让沈沐秋离开,自己还站在原地。走了几步,沈沐秋便听到嘤嘤哭声,那声音直穿心底,让人觉得悲凉万分。 到底是谁,让母亲这样悲伤难过? 也只是停留几秒,沈沐秋便离开了,这里太阴冷,她不想多留。 百无聊奈地走在寺庙长廊,不想去找浣纱,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像从爹的寿宴之后,她的生活完全偏离了方向,越走越陌生! 秋日的阳光很怡人,她爬到假山上坐下晒太阳,寺庙是清净之地,微风拂面,伴着淡淡檀香味,沈沐秋微微闭上眼,享受恬静。 “沈姑娘,这样惬意!”好熟悉的竹叶清香! 凤有病? 沈沐秋猛地睁开眼,站在眼前的人不出意料的就是凤无疾!他依旧面色苍白,一身月牙白长衫,身后跟着丁一和...浣纱? 她第一念头就是:这个王爷好脏,竟然都不换衣服的!若不是周身的竹叶清香,只怕是要汗味瘆人了。 “小姐!”浣纱连忙跑到沈沐秋身后,不是她的错,她在寺外守得好好的,哪知道凤王爷会和随从也来到了寺庙呢。凤王爷一眼就知道她是沈家小姐的贴身丫鬟,让她带路来找小姐,她也想说不知道,可看见凤王爷那样淡淡的笑容,她反而...害怕了! 沈沐秋瞧了眼浣纱,就知道她靠不住!她跳下假山,双手放于身侧,盈盈朝凤无疾行礼,“沈沐秋见过王爷。” “本王还以为沈姑娘会装作不认识呢。”凤无疾好心情地说,他完全没想到今日会在无尘寺遇到她。 沈沐秋兀自收了礼,说道:“沈沐秋不敢,浣纱见过王爷,与我提过王爷相貌,王爷天生贵气,沐秋自然认识。” 这话有些答非所问的意思,但凤无疾决定不深究。 倒是浣纱,低着头,一张小脸皱在一起,怎么又提她?怎么又提她!若是人家问她怎么形容的,难道说他面色苍白如纸,让人看了如见幻影?这不是找死呢嘛。 “不知沈小姐来此何事?上香?”凤无疾转了话题。 沈沐秋点点头,心想:废话,难道来这里还是喝茶吃饭的吗?原本想回问为何他来这里,但抬眼瞬间看到他的苍白脸色,不用问了,他来这里无非就是求平安健康!她可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他是随她而来的。 “是,已经上了香。那不打扰王爷了,浣纱,走,我们下山去,我娘也该出来了。” 说完朝凤无疾再行一礼,带着浣纱离开。凤无疾看着主仆二人离开,神色莫名。 沈府一行离开无尘寺后,凤无疾才转身独自进了竹林,那里已经有人在等候了。 那人一袭黑衣,头戴斗笠,负手站于孤坟前。 “师父!”凤无疾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