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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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樾说:“比掉下山崖好吧?” 孟昀没话了。 他放下摩托支架,说:“你先骑上去。” 孟昀骑上车。 陈樾说:“两只手放在把手上。” 孟昀照做。 陈樾说:“拧一下。” 孟昀握紧。 “……”陈樾看看她的眼睛,说,“拧。” 孟昀试着拧了一下,仍是不得法。 陈樾伸手,指了指她的手背,轻声:“往前。” 孟昀弄不动,本就急性子,焦躁道:“说半天,你就不会给我示范一下呀?” 说好的要当好学生呢…… 陈樾低头,抠了抠额头,看她握着把手的一双手。他抬了手,悬在空中,最终他食指拨了拨空气,示意她把手拿开。 孟昀默默收回手。陈樾握住车把手,手腕往前一推,拧动了;再往后,又拧动了。 “哦——”孟昀搞明白了,轻松学会。 陈樾一个一个指给她看:“左手这个,握住,这是离合;右手拧动,是油门;握住这个,是前刹,控制前轮的。记住,速度特别快的时候不要用。” 这个孟昀能理解,她点头:“会飞出去,要用后刹。” 陈樾指了下:“后刹在脚下。” 孟昀低头,踩了一下。 “换挡在这儿,任何时候换挡都要握离合,记住,松离合要慢。”他站在车边,给她一一讲解。 他嗓音很沉,很好听。做事耐心,半点儿不浮躁,也不敷衍。孟昀稍稍走了神,觉着这男人的个性跟她就是个反着的。 摩托车车座较高,她坐在上头,视线刚好与他齐平。她瞥他一眼,他正低头给她讲着几个档位切换的问题。黑发垂在额前,侧脸棱廓分明。 他抬起头,清黑的目光撞进她眼里:“就这些,记住了吗?” 她眨了下眼:“记住了。” 心有余波,没忍住,她忽而笑了一下, 他不太自在,问:“笑什么?” 她随口说:“你这么有耐心,真适合当老师。” 陈樾没说话了。她歪歪头,问:“陈樾,你对人都这么有耐心吗?” 他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过了会儿,说:“不知道。没人给过评价。” 他让她原地操作了几次,待她练熟之后,说:“可以开了。但你不会骑车,平衡起来会有点难,先1档慢慢走,好吗?” 孟昀愉快地答:“好。” 陈樾打了火,踢了车架,扶着车尾,说:“走吧。” 孟昀骑在车上,双脚悬离地面。重心稍稍一歪,她就有点儿慌:“诶——” 陈樾稳稳控制着车尾,她重心又回去了。他说:“你别怕,我在后面扶着。你加点儿油,让车子启动了慢慢走。” 孟昀有点紧张,轻声说:“你别让我摔了哦。” 陈樾嗓音沉定:“不会。” “要是摔了你给我赔。” 陈樾:“……” 他说:“说了不会让你摔,就一定不会让你摔。” 孟昀慢慢加了油,车子开始朝前。 陈樾大步跟在她身后,叮嘱:“双手放松,别太紧张。龙头灵活一点儿。” 孟昀照做,车子缓缓在田间行走,每当她感觉失了控可能要倒,一颗心要悬空时,身后那股力量总能稳稳将她抓回来,回到原来的重心上去,她的心也跟着稳稳落回去。 他们在路上来回走了十几遍。 她不怕了,渐渐自若:“你可以松开啦!” 陈樾松了手,让她自己骑,却仍跟在她身后:“你别太快。” 孟昀自觉掌握了平衡,回头冲他笑:“我已经会骑了。加一点点速度,行不行?” 她一笑,陈樾就无法拒绝她,说:“就一点点。” “一点。”孟昀换了档位,加油门。可力度没控制对,加重了,摩托骤然冲出。孟昀始料未及,瞬间忘了刹车是哪只手哪只脚,呆呆地做不出任何反应。 可陈樾反应极快地冲上去,在摩托车加速成功之前一手抱住她的腰,一手紧握住她的右手和车把手,用力一捏。 摩托急刹车,孟昀往前一扑,撞进他怀里,砰地一下撞得她肩膀生疼,又在下一秒被反作用力带着弹了回去,和他拉开距离。 孟昀惊魂未定,人仍骑跨在摩托上。摩托控制在陈樾手下,已乖顺立在原地,像被降服的兽。 她平复着心跳,低声:“我没控制好力道。” 陈樾压抑着不太稳的呼吸,说:“没事。你先下来。” 孟昀刚要下车,手上一扯,陈樾的手还紧握着她的手背和车把手。 “……”孟昀眼神示意。 陈樾一愣,立即松开她的手,摩托车一歪,坐在车上的孟昀吓一跳;陈樾又赶紧稳住仪表盘,摩托站稳了,孟昀也重归平衡。陈樾别过脸去看稻田。 孟昀下了车,支好支架。她热得厉害,抹了抹汗湿的脖子,又搓了搓晒红的脸颊。 陈樾也擦了下额上的汗,说:“今天也学了这么久了,下次再学吧。” 孟昀难得很听话,说:“好啊。” 正说着,一辆小轿车行驶过来。陈樾本能地伸手拉了她一下,说:“有车,靠边。” 孟昀被他手轻轻带着,乖乖走到他身侧去了。 那轿车却减了速停在他们面前。 车窗落下来,里头坐着几个年轻男人。驾驶位上的男子戴着墨镜,梳着背头,搞得油光水滑的,笑:“也是巧么,在这点儿碰到了?” 陈樾淡笑一下:“来摘菌子?” “是呢么。”对方笑出一口白牙。 陈樾说:“还没到时候,菌儿太小了。别在山上瞎捞。” “晓得呢。” 后窗玻璃也落下来,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青年笑眯眯的,说:“好久没在城里见着你了,几脚油门的事,在忙些哪样呢?” 陈樾还没回答,驾驶座上的男的早就不停瞟孟昀了,笑得不干不净:“忙着耍妹妹呢么。” “莫要乱讲。”陈樾讲了句方言,说,“学校呢志愿者。” 对方还不识趣:“志愿者来奉献爱心给小孩么,也奉献一下给——” 陈樾打断:“喊你莫乱讲了!” 驾驶员和车后座的见了陈越脸色,讪讪地闭了嘴。 可副驾驶的没见着,还得意忘形地掺和进来:“莫要乱讲,说话没素质噶。你要问,就好生生呢问,”笑眯眯地伸头过来,“小妹妹长得很是漂亮呢,有没有男朋友呀?” 如果不是陈樾在这儿,孟昀会回一句:“有你妈。” 她冷冷翻个白眼,转过身去看稻田。 陈樾声音也凉了,警告说:“不晓得好歹了是吧?跑这里丢人现眼,自家媳妇可晓得?” 驾驶员也知不妥了,打圆场:“哎呀樾哥,开个玩笑——” 陈樾:“人跟你熟么开玩笑?” 本就只是街上碰到了打个招呼的浅薄关系,几人落了个没趣,开车走了。 孟昀走到摩托车边准备上车,脸色很差,一身火气。 陈樾说:“抱歉。” “他们谁啊?”孟昀没好气地质问,“你怎么会认识这种人渣啊?” 陈樾默然片刻,说:“小学同学。” 孟昀咬着牙忍了忍,可她哪里是忍得住的性格,越想越气,狠狠骂了句:“垃圾。臭傻x。” 陈樾没做声,任她发泄。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句话也没再讲。 第11章 月色如霜,斜过山岭,洒在四方院内。石榴树的影子映在雪白照壁之上,如一幅水墨。照壁西南角的矮房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门窗泛起暖黄的光,像纸糊的小灯笼。 夜色寂静。 东角的小楼,堂屋两扇门大开。云朵趴在门槛上,梅花般的小爪子扑楞着夏夜的虫蛾。 屋内一只白炽灯泡,卷上锥形白纸做灯罩,悬在梁上。陈樾的影子拉得细长,立在桌边煮米线。一张长桌,一个电磁炉,几样简单的调味料附加碗筷,便是厨房。 锅里水烧开了,陈樾捞了两把米线扔进去,听见洗手间门推开的声响。孟昀洗完澡出来了,正要进自个儿屋。 陈樾走到门口,影子横跨过天井,罩到孟昀脚边。她仍穿着西瓜红的吊带睡裙,肩膀上披着灰色的大浴巾。 “孟昀。” “啊?”她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