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节
等到天一亮,小太阳发火了。宋晴气呼呼的:“你都挤得我没地方睡了!” 宋楠楠瞪大了眼睛,什么叫倒打一耙,这人占了2/3的床,也好意思说是她挨了挤? 她正要跟人好好掰扯掰扯,就听见隔壁传来咳嗽的声音。然后是向天的笑:“我去,卢哥你不行啊?昨晚你做贼了吗?怎么这天气还感冒了?” 卢伟民声音听着挺虚弱:“废话,冷热交替的时候最容易感冒。哎,郝俊杰,还有板蓝根吗?给我冲一袋。” 郝俊杰听着还挺高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吧。让你们早点喝,你们还不听。这叫有备无患。” 隔了一道墙,宋楠楠撇嘴巴,这什么逻辑啊?还真当是那啥时候,全民抢购板蓝根? 啊,不对。今年是哪一年来着?2003年。 2003年有什么大事啊?从参加cmo冬令营开始,她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了,现在大脑里头居然一片空白。 不,肯定有大事发生了。 不要着急,慢慢想。宋楠楠,你记忆力一流,绝对能够想起来的。 最近一次听到板蓝根,是因为她妈囤货。为什么囤?春节之前,社会上有传言说武汉出现了怪病。她妈未雨绸缪,立刻着手囤积心目中的万能药——板蓝根,还有口罩。 事实证明,听风就是雨的老太太的直觉是准的。很快,新冠席卷全世界,整个地球的格局都为之发生了巨变。 卧槽,想起来了。为啥她妈还不知道新冠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就开始囤板蓝根啊。 因为那个时候老太太已经经历过非典了啊。 2003年,非典。没错,就是非典。当年也是在哥哥张国荣自杀不久之后,关于非典的报道开始铺天盖地,直接将前一桩事的热度压了下去。 隔壁房间的人还在讨论:“卢哥,要不今天去医院看看吧?我怎么觉得你挺严重。” 卢伟明感觉好笑:“不就是个小感冒吗?至于这么兴师动众。没事的,我喝了板蓝根,睡一觉就好。” 宋楠楠已经尖叫出声:“不是感冒,不一定是感冒!赶紧去医院,说不定你中招了,是sars。戴上口罩,你们都把口罩戴好了。通知所有人都不要出去,回各自的房间隔离。” 隔壁宿舍的人被她的声音吓到了。向天结结巴巴道:“宋楠楠,你在说什么呀?就是感冒而已,别太紧张啊。” 完蛋了,宋晴虽然是个天才,但也是个神叨叨的疯子呀。估计她天天跑过来一天到晚这个要求那个要求,宋楠楠也已经被她折磨疯了。 “我说认真的。”宋楠楠急得够呛,“这病很严重的,叶欣,听说过叶欣了吧,广东的那个护士长。人家就在医院里头,抢救设施什么的,近在咫尺,就这么走了。” 她的语气过于严厉,搞得小伙伴们都不知所措。有人跑下楼去翻报纸,然后又如释重负。 哎呀,就是紧张过度了嘛。卫生部已经辟谣了,情况根本不严重。戴不戴口罩压根无所谓。 再说了,sars是在广东那一边,那边已经控制住了,还举行了万人体育聚会呢。 宋楠楠感觉要疯了,控制个屁呀。这才刚开始。 人对某件事的记忆是由几个关键词构成的。一旦想起来几个点,所有的回忆就如同潮水一般拼命的涌出来。 她记得清清楚楚当年的sars究竟有多严重。简单点儿讲,它直接造成了全民恐慌。 以至于多年以后,某位医生因为在微信群里头错将新冠说成了sars,直接被警察请去警示训诫,单位领导还威胁要开除他。 不过没等到那一步,他就因为新冠走了。 2003年的sars持续的时间没有新冠长,造成的后果也不及新冠严重。 但这并不说明sars不厉害,否则那些艰难求生的后遗症患者的痛苦岂不是成了笑话。 宋楠楠没办法解释太多。作为非专业人士,她的说法的可信度远远比不上卫生部。她有什么资格质疑官方说辞呢? 她只能苦口婆心地劝:“戴好口罩吧,防患于未然。” 然而队员们没有口罩。 这年头,谁没事身上还备着口罩啊。4月份啊,开玩笑,马上都要入夏天了,戴个口罩不得热死人。 宋楠楠没办法,只能给贺家小叔打电话,请求对方送口罩过来。 “别进来,你就放在门口,我们过去拿。来的时候请戴好口罩,跟人保持距离。对,绝对不是什么衣原体,是病毒感染。衣原体算什么呀?衣原体用抗生素就好了,怎么会死这么多人?反正你就别再问了,我也说不清楚,就是很严重。” 宋楠楠的谎话张口就来,“我在冬令营跟集训队认识的广东朋友都说了,特别严重。他们有亲戚在医院里头工作,一倒一大片,全院一半以上的人都没办法上班了。” 事实上,她压根就没什么交朋友的天赋。来来回回也就这几个同学玩的比较好。 大家是一门心思奔着国家队来的呢,根本没几个人忙着交际。 小叔倒是没推诿,很快答应派人给他们送口罩,又关心了一句:“你妈怎么样?要是你们这边不安全的话,我派车过来接你们吧。今年不跟着训练也没什么,明年再考就是了。” 其实在他看来,宋楠楠已经拿到了保送清华的名额,也不一定非得纠结一块奥赛的奖牌。 宋楠楠要疯了。从保命的角度来讲,她当然知道自己跟宋晴离开学校是最正确的选择。 人最宝贵的就是生命,生命对于每个人都只有一次,然而选择生的机会却是不平等的。 医疗资源有限的情况下,你要说人的生命不分三六九等,那她只能回复你两个字,呵呵。 可是不能啊,不是她多高尚,多富有牺牲精神,又或者朝闻道夕死足矣,一定要留在学校里头参加国家队的集训。 而是她清楚地明白,她现在很可能已经是潜在的传染源。在这种情况下,最正确的选择是就地隔离,尽量切断病毒的传播途径。 “叔叔,谢谢你,请按照肺型鼠疫的标准看待这件事。我跟我妈都不能走,我们得留下来。” 宋晴不知道什么是sars,现在全国也没多少人了解sars吧。主管卫生的大boss都说这事儿不严重,戴不戴口罩无所谓。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慌张呢? 宋晴关心的就是什么时候吃早饭,她肚子饿了。她要吃羊肉泡馍,她还要吃鸡蛋肠粉。 宋楠楠不得不耐下性子安抚她:“不着急呀,我们等口罩来了再出去。先吃点儿酸奶饼干好不好?这个饼干超级好吃的。” 宋晴撅着嘴巴,十分不满意:“干巴巴的,一点儿也不好吃。我就要吃羊肉泡馍,我还要吃肠粉,虾仁跟鸡蛋的我都要。” 宋楠楠头大如斗,只好不停地开空头支票:“没问题,都有的吃。” 可惜她这人平常忽悠的次数太多,导致自己在晴晴子同志面前可信度欠佳。 最后她实在没办法,不得不利用台灯的灯管发热,上演烤面包。中间她还特地抹了酸奶,放了葡萄干跟草莓酱,这才让宋晴勉为其难地开始动嘴巴吃。 唉,明明那个进口的酸奶饼干味道更好。这人就是要折腾她。 好在小叔动作挺快的,花了不到半小时,就将口罩送了过来。 大家伙儿戴上口罩,一块儿去食堂打早饭。 打饭的阿姨看到他们,都露出了古怪的神色,好像他们才是危险源一样。 小叔有些担忧,又打了电话过来劝宋家母女:“还是跟我走吧,我车就停在校门口,你们直接过来上车。” 宋楠楠也崩溃呀,好像怎么选择都是错的。 她也担心自己跟宋晴留在学校里头,本来没被传染上,结果后面染上病了。 要真这样的话,她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但如果她们已经是病毒携带者,再贸然出去的话,那就是移动的传染源啊。 问题的关键在于,宋楠楠身为非专业人士,压根就搞不清楚传播途径究竟有哪些。 别说她对非典的记忆,只有高中时代一群人堵在学校门口等着测体温,谁也不戴口罩。 即便是新冠,她都知之甚少。网上新闻满天飞,各路专家你方唱罢我登场,说啥的都有。她哪知道该信谁。 她唯一知道的就是乖乖待在家里头,别出门。就地隔离是所有传染病最有效的解决办法。 “不了,叔叔,我们还是一切行动听指挥吧。” 宋楠楠不觉得自己的选择高尚,只是多年的行为习惯已经让她条件反射,尽可能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小叔皱眉头,不明白这姑娘为什么如此执拗。 “你把手机给你妈吧,我跟她说两句话。” 也不知道他究竟说了什么,宋晴脸上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她一边听电话,一边抬头看宋楠楠,明显不知道该怎么办。 电话挂断了,她就跟个无措的孩子一样站在原地,微微歪着脑袋,不知所措地继续看着宋楠楠。 这样湿漉漉的眼神,让宋楠楠想到了穿越之前自家养的小狗。 因为他们开玩笑,说要将小狗送给街上开卤菜店的人家。结果在出门遛狗的时候,小狗就拼命避着卤菜店走,坚决不肯过去。 宋楠楠伸手抱住了宋晴,抿了抿嘴唇,认真地问她:“你要跟我在一起吗?” 宋晴不喜欢被她抱着,立刻挣脱,然后开始撅嘴巴,似乎在思考世界难题。 等到宋楠楠都心软,感觉哪怕外头洪水滔天,又跟她有什么关系时,宋晴居然点头了,还开始提条件:“中午我要吃烤肉饭,我还要吃排骨煲跟火锅。” 说着她就开了电脑,开始哼着歌,画自己的设计图,模样儿快活的不得了。 宋楠楠都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心情了。 老天爷就发发慈悲保佑下他们吧。他们已经如此艰难。 刘倩已经整整齐齐地戴好了口罩,忐忑不安地问宋楠楠:“情况真的很严重吗?” sars是什么?她搞不清楚。不过肺型鼠疫她知道啊。据说当年的杀伤力效果堪比屠城,世界历史都因它而改写。 刘倩当然不知道宋楠楠自带穿越手指,在她眼中,这个小妹妹的金手指源自于那位贺家叔叔。 虽然她不知道对方的具体身份,不过看样子就知道是个手眼通天的角色。人家能够知道的消息,肯定要比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多且准确。 宋楠楠点点头,语气沉重:“我怀疑苏教授也是染上了这个病,而且情况很严重。” 她这么一说,大家伙儿也感觉到了蹊跷之处。倘若真的是普通感冒,有必要搞得这么夸张吗?校医院又不是不能挂水。 到现在都没消息,那会不会? 妈呀,真是不能想,实在太可怕了。 苏教授毕竟跟他们没多少交情,大家担心归担心,但更关心卢伟明的情况。 向天忐忑不安:“你们说,卢伟明该不会也是这个病吧。” 刚才他们陪着人去了校医院,大夫都说感觉比较严重,让他不要逞强,先住下来治疗了。 宋楠楠心中哀嚎了一声,只想原地挖个坑,将自己埋进去,好让自己冷静冷静。 要命啊,现在该怎么办? 他们已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给他们上课的教练却跟个没事人一样。 看到大家整整齐齐戴着口罩,教练居然还挺乐呵:“哟,干嘛,都感冒了?那就拿下口罩,好好晒晒太阳嘛,阳光能够灭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