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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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原在调查净尘师太的时候,发现白氏每月固定都会来寺中一次,且借着探望的名义都要与净尘师太单独在房中坐一个时辰,其中具体内容她不知道,但是分明是有内情的。 今日她也不太确定,只是有些猜测,方才白氏求完签后并未立刻离开。 两方正打得火热,贺溯的人也不是普通杀手,不过比起沈迟的暗卫还是差了许多。 他的人还是很靠谱的,江怀璧也没打算再管,径直下了台阶。 绕过一所亭子后便看到白氏正在侍女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往山上走。 她目光微凝,脚下微一顿,却并未打算避开折了步子返回去坐在亭子里,倒不像是在等人,而是闲来无事赏景一般。 白氏如今在府中将王氏的中馈夺了过来,整日里虽忙碌,却也比以前更威风,掌权的日子很滋润,她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富态。这一路台阶走上来整个人都气喘吁吁,好不容易能歇一会,抬头却看到了江怀璧。 她一怔。心底不免有些慌,她是看今日人多才上山的,平常怕被人发现一直是选个不起眼的日子才来。怎么今日一过来就看到了她? 江怀璧恰好一转身,平淡无波的眸中也显出疑惑,起身过来见了礼:“二舅母今日怎么也来了?” 白氏眸底闪过一抹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温和地笑笑:“今日观音诞辰,慈安寺一向灵验,便来拜拜。听闻这山中有一位大师通晓佛道,我打算去请教一番。” “那二舅母今日可要碰壁了,”江怀璧有些惋惜,目光往上面看了看,提醒道,“上面两伙山贼正打得火热,您如今要是上去难免会受惊吓。” 白氏蹙眉,抬眼向上面望了望,看倒是没看到什么,只是隐隐听到一些打斗声,面色瞬间一白。 “这……”她提前都给净尘师太递了消息了,怎么就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变故? 她暗中与白氏是有联系,但是还是更惜命一些。思忖片刻还是打算回去,以后再来也是一样的,再说了现在江怀璧在这里到底觉得有些不方便,她这个人可精明得很,指不定会坏了自己的好事。 “平日倒是少见你,今日怎的也来了?”她那样的人,实在不像是能信这些东西的人,毕竟心本来就不虔诚。 “亡母生前向佛,当年也是请了慈安寺的法师进行超度的。如今几年一直按时来慈安寺参拜,算是为亡母积福。”话一说完连自己都觉得虚伪,以自己身上背负的罪孽,怕是那一刻虔心参拜,神佛也不会如她所愿。 自然,出言讥讽的话白氏是说不出来的,在国公府既然掌着后宅,最起码便要学会面子功夫。她也只是一笑了之,又寒暄两句便要转身回去。 身后的江怀璧幽幽地说了一声:“这山上我还没听过有什么大师,倒是听闻有个修行的师太,连自己的过往尚且放不下,如何能渡得了他人?二舅母可千万别上了别人的当啊……” 正抬脚下石阶的白氏闻言一惊,瞬间落脚都不稳,脚下一踩空跌了下去。 第172章 温情 沈迟跟过去还是有点收获的, 他原本也没打算将贺溯怎么样, 到底如今已是朝廷命官, 到时候真追究下来他也没有好果子吃。想了想还是暗中跟了过去, 只是贺溯还不知道。 到了净尘师太那里后他很快便被发现了, 但是被发现之前还是看到了那庵中另一个人。 那人带了面具, 但是沈迟还是从身形上很快就认出来, 他与崎岭山的大当家是一个人。 而江怀璧也与他说过,那黑蓬人再后来许多事情上都有着他的影子。 且他与沈达之间还有着一层不可言说的关系。他审问了沈达, 却是什么都没问出来。沈达自己都不清楚那人究竟是谁,只知道那人给他下了毒, 若是不听话便断了他的解药。 现在事情还没弄清楚,沈达便由他说情暂时留在了侯府, 长宁公主虽然不满,却也只得先应下来。然而沈达可高兴不起来, 因为这一次是软禁,一天十二个时辰有人盯着他,那黑衣人自然也不再出现了。 沈迟绕道了庵子后面,然而任他耳力再好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过了许久才依稀听到有人提高了声音说了一个什么“刘无意”,声音甚至有些尖锐沙哑。但还是能辨认出来是贺溯的声音, 似乎还带了恼怒气愤,不知所为何事。 沈迟一惊。 刘无意是御前宦官, 如今怎么与他们也有勾结!片刻后,他忽然想起来当初他与江怀璧在崎岭山时,那黑蓬人似乎什么都知道, 对当时京城甚至于皇宫中事都一清二楚,如今看来,若是那眼线是刘无意的话,便能说得通了。 御前的人都能买通,他是有多大的本事!他以前多在宫中走动,只知道那刘无意虽然长得其貌不扬,但是人却精明得很,善于揣测圣意,事事做得滴水不漏,人前人后一点把柄都不留。 而且那人在宫中很能拿捏得住分寸,即便是御前的红人,也从未贪恋权势。大齐原一开始宦官中尤其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是很厉害的,但这只是在世宗以前,世宗时期因为宦官专权便极力开始压制宦官,后来太监的权利便越来越小。 掌印的权利被皇帝拿在了手里,宦官自然不能再专断了,更何况这一百年来几位君主都是明君,又善于权术。然而即便如此,毕竟是御前,有旁人比不过的优势。 而现在刘无意实在是乖得很,找不出来错,听闻自景明帝在潜邸时便跟在身边了,忠心得很。可如今,也正是因为这份忠心,让多疑的景明帝对他没有那么高的警惕。 许是他有些出神,才放松了警惕,以至于里面很快就有人察觉到他的存在。 待他听闻庵中有开门的动静时整个人一震,迅速离开了庵子。 开门的是贺溯,然而几人看到的却只是从林子里飞出的一只鸟,许是被开门声惊着了,翅膀扑棱得都有些急。 贺溯想了想还是将遇到沈迟与江怀璧的事说了出来,黑蓬人听后并无任何惊慌,只淡声道:“永嘉侯府已在我控制之内,至于江府……” 他眸中闪过一抹深沉,却是没再往下说。 贺溯不知他所指何事,默了片刻又问:“……那关于江怀璧的那件事,我们什么时候……” “不急,时候未到。” . 沈迟下山的时候发现江怀璧已在寺门口等他,不过整个人倒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怔了怔,从人群中挤过去,远远喊了她一声。走到她面前才问:“怎么了?可是方才哪里有什么不妥?” 江怀璧略摇了摇头,轻声道了一句:“我们先回去吧,此地不宜久留。毕竟在他人的地盘里,有什么变故应对得了第一次,挡不了第二次。” 沈迟微一颔首,也不再问什么。 他的暗卫伤亡不大,只一个年龄最小的十三胳膊上被刺中一剑,不过也无大碍。贺溯的人原本是想着留一两个带回去审问的,然而那群人忠心得很,看不成了最后的两个也服毒自尽,最后也只能作罢。 半路上江怀璧说了白氏的事,沈迟说了刘无意的事,两人俱是震惊。 沈迟轻叹一声:“庄国公府都有眼线,可见那人的势力范围之广;御前藏得又那样深,也足见野心之大,谋略之高了。” 若说白氏,她自己还能理解,毕竟白氏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自然不会考虑背后那些情况。然而刘无意可是御前的人! 江怀璧莫名就想起了当年阿霁进宫的那件事。她后来也知道了是刘无意在其中搞的鬼,然而刘无意莫名其妙要算计阿霁做什么?此刻竟不由得想起背后那个人,隐隐总觉得是那人在背后指使的。 “我以前提醒过陛下一次,陛下不像是那种会忽视的人,那么就是刘无意暗中还做了什么手脚了。”她想起来似乎是在妹妹被算计的那一天提醒过的,后来却也没听到过什么消息。 沈迟蹙了蹙眉,沉默片刻道:“毕竟是御前的人,既然陛下都没有任何表示,你还是不要过多参与了,尤其是明说。否则你自身也难保。” 眼看快要到江府,他又想起一件事,脚下顿了顿,低声提醒她:“你防着些方文知,毕竟他母亲姓杨。……虽然现在还没有查到,但是还是警惕些为好。” 江怀璧微一点头,习惯性沉默。临别时沈迟又拉住她,忽然问:“你上次那个完璧归赵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自从他收到盒子中那几个字开始就绞尽脑汁思考,却一直想不出来究竟有什么深意,难不成就仅仅指还个盒子? 那也大可不必如此麻烦。还是直接问清楚比较好,她向来不是那么直白的人。 江怀璧指尖动了动,沈迟或许是有些急,没注意到周围还有旁人,她这一动令沈迟瞬间感觉有些尴尬,忙松了手。实则心中却是一点都不在意,转身望了望四周,发现没有人注意到才松了口气。 江怀璧却道:“我们换个地方说。” 沈迟有些疑惑,不过还是跟了过去。不过很明显她只是换了个人少的地方而已,他心中还暗暗有些期待。 附近弄巷很多,江怀璧选了一个较为隐蔽的。沈迟抬头看了看,精致不错。 一旁正有一户人家的栀子花开得皎洁团簇,前几日刚下了小雨,花叶仍旧湿润着,细腻绵软的花瓣晶莹无暇,淡黄色花蕊点缀其中,向外是层层叠叠的芬芳绽放。然而这样的花在京城并不多见,因为即便是种活了也不如南方的茂盛,只当是点缀。 沈迟眼波忽然就柔下来了,他想起来江怀璧院中也有一株栀子。或许她是没有注意这么多的,无论她要讲的话有多么平淡,他也会永远记住这个场景。 “十五年前在沅州,那个异常寒冷的隆冬,我自江府后门外看到一个少年,大约九岁的模样,全身冻得僵冷,躺在雪地里。我看着大哥让人将他救回来,请了大夫来诊治,便说是天生体质偏寒。当时的祖父退居沅州不久,一眼便识出那少年是京中贵胄,虽不知为何在此,却还是留在了府中。” 沈迟怔了怔,神情恍惚。 江怀璧继续道:“那少年留在府中大约五日便自行请辞,他曾私下对我说他名为赵晚,家住京都,身份却是不肯说。我当时在京都停留时间短,并不知晓详情。那五日我学习时那少年也曾一同听讲,启蒙夫子恰好讲到战国史事,那少年执笔在纸上写了完璧归赵四个字,字体矫健,夫子尤为赞赏。至今记忆尤深。且后面又有晚照居士一人……” 后面即便江怀璧不说,也已经明明白白了。 沈迟眸中显露出惊喜来,不过还是有些疑惑:“仅凭我那四个字,你便能记起来当年那少年是我?我的字也不是万年不变的。” 不过赵晚和晚照居士他的确是刻意的,只觉得好记而已,并没有想那么多。 “后来查了,江府本就不同寻常人家,来来往往的人一个个都是知根知底的,且我祖父为人本就谨慎,尤其是你这样的身份更要加以防范。然而当年查到的赵氏也仅仅是英国公这一家显赫而已,过去多年也未再追究。你那几个字倒是勾起了我的回忆,思来想去才确定那个少年是你。且你的字虽然有变化,但是大体还是有相同之处的,我只记清楚你当年你当年的那个璧字写得格外好看。” 沈迟忽然啧啧两声,唇边含笑:“少见你这么夸人。……当年你也才五岁多,但是已经很少见你笑了,尤其是对我。我知道了你的名字后,那次写那个璧字就是怕写不好了你又给我冷脸,所以自然格外认真,不过写完以后也还是没见你笑。当时就在想,这江家小孩怎么跟个木头一样。” 江怀璧轻笑,却也没有问他当年为何会落到那般境地,只道:“江家家训严,大约也就我一个一直被祖父纵着,启蒙之后没几年便走出去,大齐南北看了不少的地方,不要说女儿家,即便是这样教养男儿,也不多见。江南烟水遥,漠北烽烟漫,不在学堂的那几年,其实是我学得最多的几年,所以我科考比常人稍微晚了一些。” 沈迟从未见过眉目这样平和温润的她,心想她那些从前大约是她最轻松的时候了。 “和我同龄的人并不多,大哥常年卧病,文卿是在京城与我结识的。那个时候,你大约是唯一一个近我身的外客了。” 那个忽然到来的赵公子已在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象,甚至于她以后离开沅州,南北游玩时,有时候还心想,那个赵公子的身体痊愈了没,能不能也看到这样好的景色。 只是后来的她已经学会了掩藏心事,也想清楚五岁时的那一场邂逅根本就不算什么,却久久不能抹去。 幼时的她自然没有什么情愫可言,她只是在想,怎么可以有那样一个爱笑的男孩,从此以后周身再冷也都觉得那朦朦胧胧的笑意洒满肩头。 沈迟看她又沉默,心中暗叹一声,刚要开口却听她道:“如果说那个姓赵少年一直藏于心中,那么——” “完璧归赵,或许早就应下了。” 感谢你给我无尽深渊里的灿阳,和多年如故的温情。 但是毕竟离京远, 若是有什么特殊情况一时半会也传不到京城去, 钦差一见局势有所好转, 立马递了上了书, 之后情况便不得而知了。 第173章 盒子 似乎是景明帝派了钦差去的缘故, 革州的局势很快就稳定了下来。但是毕竟离京远,若是有什么特殊情况一时半会也传不到京城去,钦差一见局势有所好转,立马递了上了书, 之后情况便不得而知了。 其实大齐国内虽然今年雨水较往年偏少, 但是大部分地区影响并不大, 以往年收成也可平衡。只革州一带最为严重, 景明帝下了旨后革州附近以及京城江南等丰裕地带都相继支援, 速度自然要比之前快很多。 第一批粮食进了革州便能看到效果了, 流民明显减少,大家都放了心,暂时放松警惕。 刚刚入了七月, 京城依旧天气炎热, 骄阳似火如盛夏一般。如今京城还算太平, 一直没什么大乱子, 反倒是即将到来的万寿节为京城添了几分热闹。 各地藩王,地方官等相继入京, 原本就繁华的京城此时更加拥挤起来,且官员入了京自要按例去拜见一些高官, 权贵大族门前车马络绎不绝。 江府自然不例外。 拜见倒是真的拜见, 江耀庭为人清正, 那些人暗中也不会有什么动作, 偶尔有人上门有礼敬上的都被江耀庭义正言辞地拒绝。 江怀璧这几日忙着将江府内内外外都看紧了, 免得有人浑水摸鱼。有她在, 江府俨然成了铜墙铁壁, 里面的人与外界来往都有记录,外面的人也别想打听到里面一丝消息。 府中主子少, 留下的下人大多是不能裁剪的,方方面面都需要人照看着。府邸毕竟阔大些,下人较多,此时便能看出上面人的能力了。当时肖嬷嬷走后,内宅大小事宜都交给了画屏,这几年过去,画屏一直兢兢业业,事事处理得当,虽然年轻些却能看得出来是有手段的。 庄氏在庄国公府做姑娘时便已经尝试着掌过一段时间中馈,调.教得身边心腹也都懂得一些后来只要是跟在身边的丫鬟也都耳濡目染。青锁银烛二人是其中佼佼者,只是她二人自从三年前那件事过后便似乎对这些都没了兴趣,只说愿意从旁协助,仍旧以画屏为首。 江怀璧正好从墨竹轩中出来,便看到画屏正呵斥着几个小厮,似乎是在指责东西没有放对地方。 她没在意,只瞥了一眼便转身欲走,没想到画屏忽然叫住她:“公子!” 江怀璧脚步一顿,回头问:“何事?” 她这一回头不要紧,只画屏忽然红了脸,方才呵斥小厮时的那股气势瞬间荡然无存,垂首磕磕巴巴问了一句:“……公子,府中最近采买需要……多几成?” 画屏起初在庄氏身边时还是侍女,一切以庄氏为尊,低眉敛首倒也温婉,后来被肖嬷嬷压着怒不敢言。直到管了后宅后许是天性释放了出来,活泼了很多,磊落大方,训斥下人时颇有些盛气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