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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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寿辰场面很大,受召入宫的官员从京官到地方官连带着有些带了家眷什么的齐齐都涌到了宫中。这算是新帝登基以来除了登基那次最大的活动了,有好多新上任的官员都想一睹京都风采。 朝拜大礼过后便是盛宴,男女席位分开,江怀璧本想着还能见妹妹一面,这一分席后女眷大多在御花园那边,离他们这边还很远,又不能过去,心中微微有些失落。 景明帝头一回不拘于礼节,自己都先去了太后那边,留下众大臣在殿内说自便。江耀庭忙着应酬其他人,江怀璧与百无聊赖的萧羡悄悄出了大殿,寻了一处亭子闲坐。 “怀璧,你说这太后寿辰也太隆重了些……” 江怀璧一记冷眼过去,萧羡忙闭了嘴。 “这是在宫里,又不是在我墨竹轩,说话的时候注意点,宫中处处都是眼线。” 这样的话他也敢往外说,看来最近萧侍郎还是没有好好管教。既然是已经出了国丧期,又是太后寿辰,景明帝办的隆重些也并不逾制,连江耀庭这个礼部尚书都没有说什么,萧羡居然还敢乱说。 萧羡一向性子直爽,但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心中惊了一下,有些心虚。 不过很快他便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听说这次选秀宋太师的孙女并没有参选,我就奇了怪了,她的家世也好,怎么就不在选秀之列呢?自从我被宋家退了婚,现在我爹在家天天骂我……” 江怀璧看了他一眼,不以为然:“你与宋家姑娘没有定亲吧。” “那个……”萧羡觉得有些尴尬,清咳一声,“我爹说和宋太师说好了,后来……我听说是那宋汀兰看不上我,呃……” 江怀璧默然片刻,“以你的性子,宋家姑娘许你是有些不大合适。好歹大家闺秀,你连个功名都没有,人家就算宋姑娘同意了,宋太师也不能同意吧。” “噫……算了,天下姑娘那么多,宋汀兰也就其中一个,我还就不信我找不到!” 江怀璧想了想,父亲似乎说宋太师看上她了。那宋家姑娘,不会也对她有意吧,这可不是件好事。 “我想起来了,上个月有段时间我听说你父亲去宋家提亲了,给你提的,就是那宋汀兰!” 江怀璧:“……什么提亲?”她父亲明明说的是去太师府坐了坐,还拒了宋家的美意呢,怎么流传出去就是去提亲了? 萧羡愣了愣,“你还不知道?江伯父没有告诉你?这么大的事他居然没给你说?对了,京城中还传,你父亲去给你提亲,但是宋家姑娘给拒绝了,你猜理由是什么?是你长得太冷了,人家嫌弃,哈哈哈哈……” 江怀璧:“……” 亭子外的一处廊柱后面忽然闪现一抹颜色,萧羡先看到,怔了怔起身高声喝道,“谁在那里!” 江怀璧立刻提高警惕,瞬时转身,一转身看到那柱子后面的人已经露出了半个身子,两人眼光正好碰住。 萧羡看到那女子愣住,“宋……宋汀兰?” 宋汀兰身着鹅黄色衣裙,下裙是今年夏最时兴的百迭裙,上面撒着纷纷攘攘的花蝶,面庞清秀,那双盈盈的水眸刚好看着江怀璧。身后是一丛花木,二八年华的姑娘娇娇俏俏地立在那里,又端着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细看又觉得是有些不同的。 宋汀兰身后跟了丫鬟,那丫鬟颇凶,听见萧羡张口便是姑娘的闺名,心中生怒,在宫中又不敢高声,但也用足了气势。 “公子怎么能大庭广众之下唤我们姑娘的闺名,不识礼么!”宋汀兰立刻低声斥责两句,那丫鬟悻悻闭了口。 萧羡看到宋汀兰的那一瞬还是有些愣的,他只见过宋汀兰一面,现在都不大记得什么时候了,那时候还隔着屏风,他只依稀记得她鬓边的步摇略微摇晃,脸庞也只是匆匆扫过一眼。也不知怎么的就记住了,今日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 这姑娘美是美,该驳的还是要反驳,尽管宋汀兰已经及时斥责了丫鬟,萧羡还是死盯着不放。 “取的名字就是让人唤的嘛,怎么就叫不得了……” 看着宋汀兰脸色都有些变了,他才闭了口。到底是姑娘家脸皮薄,对名声重一些,这样的场合若是人多了怕是宋汀兰的脸面都丢尽了。 江怀璧和萧羡是偷跑出来的,那宋汀兰估计也是。不过,御花园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她大老远跑过来是干什么的? 宋汀兰看了看周围确认没有其他人,步子有些急却依然平稳优雅地走到两人面前,略微福一礼道:“我放才离席一段时间,此刻迷路了寻不到御花园。刚好路过这里……” 萧羡又出言:“路过你干嘛要躲在那里?” “两位公子在叙话,我也不好打扰……” 江怀璧道:“宋姑娘若是迷路可寻附近宫人,自会有人带路。” 宋汀兰咬了咬唇,“这附近我寻了好久,并不见宫人,我一人在宫中行走怕冲撞了宫里的主子们。可否劳烦江公子送我一程?”说完这句话她整张脸都红了,即便再端庄的大家闺秀,毕竟还是深闺的姑娘,羞涩得紧。 江怀璧没有与她对视也能感受到她那双明亮的,期盼的看着自己的眼神。 “……” 父亲说宋太师是有意让两家结亲的,这宋汀兰不会真的……喜欢上她了?要真送她一程,立马京城就该是她的“风流韵事”了。 “宋家姑娘要找宫人么?本世子给你拎过来一个,喏!” 身后忽然传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袖中藏了许久的璎珞都差一点掉出来。 第76章 挑逗 沈迟身旁跟着个胆小到瑟瑟发抖的宫女。 她原本只是刚好路过, 就被莫名其妙地拎过来了。 江怀璧暗叹, 也不知道宋汀兰究竟听了多少, 沈迟又听了多少。果然是在宫中, 人多眼杂。 她与萧羡对着沈迟拱手一揖, 一旁的宋汀兰亦微微福身。宋汀兰已经暗暗将那璎珞收了起来, 想着今日怕是送不出去了, 心中微微有些失落。 沈迟看得出来这宋家姑娘就是纯粹是看上江怀璧了,找了这么个借口, 好歹还有个萧羡在旁边呢。不过也是奇了,江怀璧这样的人也会有姑娘喜欢。若非她告诉自己那个簪子是江夫人的, 他怕是现在都怀疑是宋家姑娘送的了。 抱着看戏的态度,他笑着道:“怀璧, 不打算帮忙么?” 江怀璧道:“世子不是都找了人了,我对这宫里也不熟。宋姑娘的席位在御花园, 世子在宫中走动的时间必定比我长,想必对宫中已经熟悉了,可带宋姑娘过去。” 宋汀兰愣了愣,但是也心知江怀璧的这个性子定是不会与她有什么牵扯的,所以才想着左右萧羡也在, 若别人真的议论也不至于说不清楚。她也只是想找个单独的时机将细心制作多日的璎珞送给她而已,无论想什么办法都要送到她手里, 自己也好有些安慰。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江怀璧会让沈世子去送她,沈世子为人整个京城都知道。她是名门贵女,与母亲一般都看中男子的稳重, 她自己虽然还不够端庄,但就是喜欢江怀璧的沉稳安静。性子清冷她可不怕,她觉得如果能与她在一起,或许可以让她有些许改变。无论是家中人还是见过她的许多人 ,都说她性子讨喜,用一句“动若脱兔,静若处子”形容再恰当不过。 祖父说江尚书拒绝了,那也不要紧。她一直认为只要江怀璧没有亲口说出来,那就还是有机会的。 但是,即便江怀璧不送她,她也绝对不要和沈迟单处,她素来是看不惯他的玩世不恭的。 沈迟用扇子轻轻抵了抵下颌,看着宋汀兰似乎并不愿意的样子,开口吩咐那宫女带她过去。几个人站在这里一直沉默着气氛也感觉很怪异,宋汀兰一个女子身旁围着三个男子,若传出去了这名声可就不好听了。 “宋姑娘,那边宴会怕是已经开始了,若真缺席宋家可就不大好看了。你还是尽快过去罢。” 宋汀兰微微咬唇,有些气馁,看了一眼江怀璧,微微福身,然后转身又对沈迟行了一礼,手中的璎珞紧紧握着。她手心有些出汗,璎珞上的流苏都有些黏。有些不太情愿地带着丫鬟跟着那宫女走了。 最后还忍不住转身看了一眼江怀璧,然而江怀璧早早都将视线移开了,也不知道看着什么方向。宋汀兰心中微微有些失落,轻叹一口气。 萧羡对宋汀兰的小动作可一直盯着呢,心觉有些好笑,这宋汀兰看不上他,然后转过来又对着他的好兄弟抛媚眼。还好他与江怀璧的关系向来很好,要不然面子还真有些下不来。 “怀璧,我们要入席么?出来时间也不短了。” 江怀璧点头:“进去吧。世子同去吗?” 沈迟自然不肯落下,干脆入了席也要和江怀璧挤在一起。萧羡没办法只好去了父亲身旁,心中有些酸,说好的未婚妻喜欢上了好友,好友又被沈迟夺去了,他一个人坐着瞬间感觉有些凄凉。 沈迟从桌案上拿了桃咬一口,看了看此时有些混乱的场景,啧啧两声:“我觉得江大人似乎都被灌醉了吧,你要不要去帮忙劝着点?劝不了你也帮忙接几杯,我看着江大人挺辛苦的。” 江怀璧默然片刻,“我不会喝酒。” “哎呦呦……江怀璧你不行啊,不会喝酒怎么行!我改天教你?”其实沈迟并不觉得奇怪,像江怀璧这样的人,估计一天到晚也没有什么时间喝酒,她那样规规矩矩的,与他这样的可是两种人。 江怀璧冷冷看了他一眼。这样的皇家宴会,上的酒水自然不会太烈,尤其是江耀庭这样年龄较大的大臣,与那些年轻的自然不一样。然而江怀璧还是有些担心,毕竟酒水寒凉,父亲前些日子因为太过劳累都有些身子不适了。 好在父亲有些好友已经及时过来解了围,他才得以脱身,然而回过身看到了这样一幕。 沈迟正将一个桃捧在手里放到江怀璧眼前,那句“给我个面子,这桃可甜了……”刚说出口戛然而止。 纹丝不动的江怀璧:“……” 恰好转过身来的江耀庭:“……” 以及离得挺远的永嘉侯:“……” 永嘉侯觉得有些丢脸,想把儿子喊回来又觉得人太多,心想这儿子不是喜欢女人么,什么时候连江家的公子也不放过了?他看江怀璧的那个眼神就如同很久以前他看自家儿子挑逗女子的一模一样。 江怀璧其实是要拒了的,然后觉得有些人在看着,也不好让沈迟下不来台,不得不接过去,面无表情地说一句:“多谢世子。” 沈迟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看到江耀庭已经过来便起身准备离开。不经意瞥到江怀璧的神色似乎并不好,然后看到她将桃又放在了桌子上。 他怔了怔。面子呢,面子呢? 所幸他向来是不怎么在乎这些,转身离开,心中却冷哼,心道江怀璧也太不好逗了。算了,又不是姑娘家,哪里是那么逗的。 转念又想,他真是闲的不能再闲了,干嘛非要去惹江怀璧。那人最是记仇,如果觉得心里不爽了说不定哪天就报复回来了。唉……一点都不好玩。 中央有歌舞开始演出,也都是宫中常见的一些,但是因为有许多官员是地方官见识浅,乍一看觉得新奇得很,一舞一乐都引来一片赞誉声。毕竟是皇家宴会歌舞,每一人都是从全国挑选最精湛技艺的人,又已经经过长时间练习,此刻展现出来的自然是最好的一面。 即便皇帝不在,也依然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 御花园这一边,太后皇后以及宫中的妃嫔主子们都在这里,由上至下除了景明帝以外都是女眷,女眷之间谈论的话题永远是那些。太后今日因着寿辰高兴,也不拘于那些规矩,说了让大家随意些。便有一些贵家小姐们凑在一起谈论衣裳首饰什么的。 阮懿欢若是平常在这个时候,早就拉着江初霁去说话了,然而江初霁此时还是秀女,又不在场,她正一个人单着,觉得有些寂寞。 “是阮家姐姐吗?”一个声音忽然传来,声音听着年龄尚小。阮懿欢抬头,认出那女子是方家的嫡女方莉婉,今年还未及笄,在京城的一些女子间的小聚雅会上见过几次,年龄不大,诗词歌赋倒是懂得不少,阮懿欢与她交谈过几次,觉得还挺投机。 阮懿欢微微点头致意,“方妹妹。” 方莉婉往她身边挤了挤道:“她们在争执京城中哪一家成衣坊的衣裳好呢,我不大懂,只好来找姐姐说话了。” 阮懿欢瞧着她身上还穿着素服,想起来方夫人不久前才去世,她守着孝自然不能想着那些色彩缤纷的衣服了。想了想也觉得有些惋惜,方莉婉年龄尚小便已经没了母亲,即便在府中是嫡出,那日子想必也不好过,毕竟没了母亲除却伤心之余生活中方方面面还要受影响,冷了热了都再没有人比亲生母亲更关心她了。 忽然又不免伤感起来,她的母亲也是早早就去世了,她大部分时间都在祖母膝下长大 ,虽然祖母待她很好,但毕竟不是亲生母亲。有些事情祖母老了也照顾不到她,后来她便学会了自己照顾好自己,府中理家的事宜也一点点学着。 方莉婉忽然问:“听说阮姐姐与姚家定亲了?好日子选好了吗?到时候我也要去。” 阮懿欢笑了笑,面庞略微有些灼热,“早选好了,在今年七月。到时候我让哥哥给你递喜帖。” 姚家与阮家从门楣上说也算是门当户对,未来公公是户部郎中姚庸,未来夫婿便是姚府的嫡子姚长训,私下里见过几次面,觉得尚可。姚长训看上去也是很踏实的人,一表人才前途无量。 总之这门婚事她还是相当满意的。 “那先在这恭贺姐姐了,我听说姚家挺好的呢,姚家公子也出众。” “……算不得出众,我哥哥说他肯用功,人踏实,我觉得很好。” 两人正说着,就觉得身边那些姑娘们说话的声音莫名淡了下去,随即起来的声音有些尖锐但并不是很显眼。 “这方家姑娘怎么还敢和阮家的说话?就不怕惹恼了人家,人家去和江家那个告状,江公子回来报复她?这方夫人可是……” “姐姐你可别说了,这捕风捉影的事情,哪能拿上台面来说?” “就是,姐姐你说出口可也得小心些那江怀璧听到了……” 旁边便是京城中有名的那些家族贵女们,话语尖锐带刺的是周蒙的嫡次女周蕊仪,向来在外凭着身份有恃无恐。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的同时也咄咄逼人,眉目间与周皇后有三分相似,却是没有长姐的半分端庄。 方莉婉俏脸微微涨红,朗声辩解道:“我亡母才不是被害死的,与阮家姐姐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