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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青峰跟五十九师的人不熟,只能简单应答几句。可对面哪位久经沙场的老军人却是双手用力,哽咽不已,“要不是你弄来的重炮,我们真是拿包围圈里的敌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根据战报表述,下碣隅里的陆战一师修建了一个机场,不断从空中运走伤员并且获得武器弹药方面的补给,火力优势是压倒性的。围攻的志愿军几个师人数众多也没用,愣是攻不进去,反而死伤惨重。 而从古土里缴获的榴弹炮和重迫击炮一到位,立刻让美国人也尝尝被炮轰的滋味。最重要的是将其机场瘫痪,断了其获得补给的通道。没有了源源不断的弹药,被围困的美军立马收缩阵地,乖巧了许多。 跟师政委说话间,周青峰还看到一大队战士正忙着修复古土里的建筑。但看其粗制滥造的程度,显然是吸引敌人轰炸的假目标。他的吉普车继续向前开,很快来到一处隐蔽的集结地。 “我们现在来一个营,走一个营。来的都是乞丐,走的都是土豪。”师政委眉开眼笑的介绍着,“听说你又拉来了三百多车的装备,都是些什么?” “主要是美军的野战军大衣,军裤,鞋帽手套之类的东西,还有美军的吃喝补给。我想这些东西应该是最紧缺的。”周青峰说道。 “紧缺,确实紧缺。”师政委迫不及待的跑去看车辆装卸。卸下的包装箱被打开后立刻就有人前来领取,苦哈哈的战士们终于有了笑容。而车队不停歇,卸一辆走一辆,还要继续去兴南港抢运。 “这美国人的衣服确实好,又暖和又轻便。我最喜欢他们的手套,可解决大问题了。”师政委扬扬手,向周青峰展示自己戴着的羊皮手套,“没有手套啊,手握着步枪会粘着上面活生生冻掉一层皮。” 冻掉一层皮?何止是一层皮啊!不能开枪就是被冻掉一条命。想象一下战士们在向敌人发起攻击时连枪都开不了,那是一个什么场景? 车子继续开,又路过一个医护所。几十名被俘虏的美军军医和大量志愿军医护人员正在忙碌,这里充满血腥和惨叫。时不时还能听到有人在大喊:“还有吗啡吗?库存的吗啡还剩下几支?” 医护所门口有个箩筐,里面被一条条被截下来的胳膊或大腿,鲜血冻在箩筐上,挂着冰晶。见周青峰似乎在关注医护所的伤员,师政委虽然沉痛却又欣慰地说道:“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有多少人需要截肢?”周青峰问道。 “很多很多。”师政委也说不出个准数,却又肯定地说道:“如果没有你俘虏的这支美军医护连,我们的战士连截肢都做不到。而如果没有你抢来的冬装,会有更多的战士需要截肢。” “听说有连队因为埋伏在雪地里而被全员冻死?”周青峰又问道。 这话就令人伤感了,可师政委还是点点头,“是的,有的连队因为坚守不退而冻死冻伤,有的连队因为埋伏而冻毙。还有大量的战士在行军,宿营,作战的过程中遭受非战斗减员。我们真的是损失惨重。” “既然损失这么大,兵团有没有想过这场战斗就不应该打吗?”这是横亘在周青峰心头很久的疑问。想到大量忠诚无畏的战士因为一系列错误的决策而白白牺牲,他就觉着很难受。 甚至……周青峰也有些怨恨太祖。九兵团匆忙入朝跟太祖想要志愿军干掉陆战一师有很大的联系。如果能缓一缓,在前往战场的路上缓几天甚至几个小时也好啊! 吉普车继续前进,师政委带周青峰离开古土里,他们的目的地是绕过战场前往九兵团司令部。而周青峰之所以没有立刻离开副本,其实是想看看下碣隅里,看看柳潭里,这两个地方才是长津湖的主战场。 对于周青峰的疑问,师政委没有立刻回答。他似乎也在困惑,不甘,恼怒,思量。最后当天快亮时,两人抵达下碣隅里,周青峰强烈要求下车看看战场,看看他付出一切努力想要拯救的地方。 一夜战斗还在持续,双方都打的相当辛苦,每一个山头,每一个阵地,每一个散兵坑的角逐。从古土里获得休整的部队乘车返回,立刻士气高昂的发起攻击。而反观美军方面,却在有意识的步步退缩。 炮击,枪杀,投弹,肉搏,战场上正在上演人类最理智的疯狂,都欲至对方于死地。周青峰爬上一个已经被攻占的山头举着望远镜看向下碣隅里的山谷内,那里还有成片的美军在抵抗志愿军的进攻。 就在这厮杀的血肉沙场上,肃然与狂躁,冷漠和热血,荣誉和悲壮在交叠缠绕。天空这时忽然亮起一道微光,一轮红日正在慢慢升起。而在红日背后,是几架敌机呼啸而来。 而在这血与火的战场上,沉默许久的政委忽然开口说道:“我们确实在这次战斗中犯下诸多错误,令人事后想想就极其惋惜的错误。为了挽回这些错误,我们不得不付出巨大的牺牲。 错了就是错了,我们不做过多辩解。可如果只是盯着这些错误怎么行?一个人怎么可能不犯错?一场战斗怎么可能不犯错?一个国家怎么可能不犯错?能找到永远不犯错的存在吗? 在事情没有得出最终结果之前,谁能知道错误是不是通往成功的必经道路?不跟美国正面干一仗,怎么知道美军的厉害?早点犯错也有好处,改正起来还容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