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页
这七日天雷,前世自然是没有的,当真是伴随着他的重生出现,每当他心存恶念,陷入对前世因的仇恨,这天雷就做出一副要落下来的架势。 可若无这天雷警醒,只怕是今日他还是个从炼狱挣脱的恶鬼,一心只想着报仇雪恨,何谈心境修行。 想他虽是穷困了一世,仅凭着道心稳固和意志坚定,上辈子也算是修到了大部分散修难以企及的金丹境界,现如今自己又怎能因为昔日仇人染上了因果。 叶知秋抱着包裹,走到檐下收了伞,看向屋内的男人送上了包裹,笑容纯净,两颊酒窝甚是可爱,他双眼氤氲着水汽,微带着歉意说道:“刘叔,村里去那的孩子多,我只找到了这些。” “袖子挽起来瞧瞧。”刘掌柜虽是看见他腿脚白净,可保不齐身上是不是生了疹子。 叶知秋点点头,让对方看了看自己的手臂,那屋内妇人靠近了些许,瞧了眼刘掌柜大敞的衣襟,冲着叶知秋说道:“像你刘叔这样,让婶瞧瞧。” “叔身上这红疹子和村口杨叔一模一样啊,”叶知秋自知失言状捂了下嘴,很是配合地拉开了些衣襟,“婶子细心些也是应该的,这疫病发得急,我若是染了,这回来的路上就该是要发这一身了。” 妇人笑着打量了一番叶知秋的小身板,瞧他指甲尚算白净,揶揄道:“知秋这次可没有发善心又给人埋了罢,婶子瞧过那些个烂了身子的人都瘆得慌。” 叶知秋低着头,脚尖在地面踢着碎石子,声音有些怯怯地说道:“可别又说我不长记性,既拿了死人的钱财,也该给他们一个入土为安……” “去去去,”刘掌柜没好气地挥了挥手,看着他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口晦气的牲畜,“这包裹里本也没几个值钱的物件,人都死了,还安个屁,你说你不多努力找找,何年何月才能寻到你爹娘的遗物,成日里净寻思这些没人感恩的赔本买卖,老爷我听着烦,滚!” 叶知秋一脸如蒙大赦的欣喜,撑起伞转身就走,身后却传来了妇人的声音。 “知秋啊,你刘叔喝了酒就这样,满嘴胡话做不得数,”妇人收起了探究的目光,堆起了笑,“胖三是不是对你说过什么你刘叔的醉话?” 闪电划过天际,亮如晴日里的白昼,叶知秋撑着油纸伞,伞面红光映照在面上,衬的人面色红润,就连双眼都蒙上了一层妖冶的红雾。 可叶知秋回过身时偏就是笑意盈盈地露出一口白牙,整齐高束的马尾轻甩到身后,声音还带着些少年期的微哑:“他三天两头就学嘴,次次演得有模有样,跟从前我在城里看的大戏似的,我早就练就了左耳进右耳出了,哪记得住他又念叨了什么。” 这并不算是一个彻底的谎言,至少前世的叶知秋就没把胖三说的真相全然当真。 这对恶毒的夫妇,与这村子里其他人,不仅仅是从死人身上寻财物,他们美其名曰不信因果,顶着这所谓的遮羞布,从尚有人气的父母身边带走没有出疫疹的孩子,训练他们去疫区搜寻财物,若是回来没发病,就心安理得地收下钱财,若是有了疫病的苗头就烧死在村外。 叶知秋的母亲本是城里的大夫,曾经善心治好过这塘九村的疫病,却在回来求他们救助山上受伤的丈夫时,因为发了疹被拒绝,唯有这刘掌柜以感念恩德为名收了好处上了山,当初的叶知秋只知道是刘掌柜救了昏睡的自己回来,却不知,此人只图钱财,让他的父亲暴尸荒野…… 在雨中撑伞走了许久,那二人说话的声音还能隐隐约约传到叶知秋耳里。 “若当年没有老爷我,他叶知秋只能和他爹一起在山里喂狼,这小子报答再多都是应该的。” “可你不是说他父亲只是被捕兽夹伤了脚吗?” “这十里八村的,除了咱这里,他能撑到哪里去,就是当真没染疫,那些个烧了他媳妇尸身的敢让他进村子?” “别说烧人,我听着瘆得慌。” “穿了人家的好衣裳,还学着矫情起来了,若不是他老爹说他还有藏起来的财物,他还不一定在老爷我这吃得上一口饭。” 想到这夫妻二人自以为无人知道,鬼鬼祟祟说的话,叶知秋直到晚饭时分,还是没忍住冷哼了一声,前世胖三告知他后,他当面去与这二人对质,果不其然就被暗害了,若不是因为遇见…… 胖三在他眼前晃了晃筷子,见没反应,又冲着他耳边大喝了一声,见他虽是回了神,却半点没有从前那被自己吓到的吃惊模样,无趣地叹了口气,说道:“你在我这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没意思,小不点就该有小不点的样子,被年长的我吓到,就该表现恐惧以示尊重。” “你知道凤凰吗?”叶知秋支着下颌,一脸认真地瞧着自己这两世唯一的凡人朋友,“它浴火重生,虽看似幼年,却并非眼见那般弱小。” 胖三用肉乎乎的手指敲了敲桌面,语调严肃地说道:“浴火是个什么我不知道,但凤凰我知道是个鸟,重生了一样是个鸟,鸟就要有个鸟样子。” 胖三看叶知秋手捂着额头,笑得肩膀都在颤,他极不服气地啃了一口烤鹌鹑说道:“我他娘觉着你自从那天喊着梦话要死要活地醒来后,就把我当个傻子看,哥哥我话今天就放这了,凤凰被烤了我一样当鸟吃。” 不是叶知秋要把人家当傻子看,只是以他一个金丹老祖的阅历再回头看这十来岁的毛孩子充大哥,说着些大人眼里的傻话,很难不去想起两人本属同辈。